第230章時空堆疊

　　四個人（因為加了個松鼠，這次含人量更低了）呆呆地站在銀白色的走廊裏，壹時間都有點錯愕。
　　過了好久，胡貍才第壹個打破沈默：「恩公，這就是『舞臺』後面啊？」
　　「跟我想像的不壹樣，」艾琳也嘀咕起來，「我還以為會是那種觸須啊，血肉啊，眼球啊什麼的，還到處是神神叨叨的聲音……之前畫風不都是這樣的麼？」
　　「別問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跟我想像的也不壹樣，」於生擺了擺手，但很快便指著走廊墻上的牌子，「不過這裏確實是在安卡艾拉……額，在它『內部』，這牌子上寫著呢，安卡艾拉-維護通道。」
　　胡貍驚訝地睜大眼睛：「恩公能看懂這上面的文字？」
　　「能看懂什麼意思，但我不認識這些字，」於生皺著眉，低頭看了壹眼自己此刻身上的這壹套獵裝，「可能……也跟『獵人』的視野有關？」
　　艾琳則在楞了壹下之後很快反應過來：「維護通道？！啥玩意兒？安卡艾拉體內的維護通道，是這意思嗎？」
　　於生沒法給出回答，他只能帶著隊伍，壹邊高度戒備著，壹邊沿著這條神秘的「維護通道」向深處走去。
　　這是什麼地方？是安卡艾拉「體內」麼？還是通往安卡艾拉的道路？為什麼童話的「舞臺」後面會是這樣壹條明顯屬於人造物的走廊？歸根結底……「安卡艾拉」，這個被冠以「晦暗天使」之名的存在，它到底是個什麼？
　　數不清的問題在腦海中翻湧，空曠的走廊中卻只有於生和胡貍的腳步聲在單調回蕩，於生也不知道該往哪走，他只是循著心底裏的某種「直覺」，向著走廊深處走著，並在遇上岔路口的時候選擇某個「感覺上最正確」的方向。
　　獵人的子彈仍然在微微發熱，向他指引著壹個模糊的範圍，他只能從子彈的狀況大致判斷，自己目前的前進方向還沒錯。
　　有輕微的嗡鳴聲時不時從腳下或頭頂傳來，那聽上去像是某些設備運行時發出的聲響，但這些聲音聽上去總有些不真切，就好像只不過是夢境中對於某些久遠記憶的重現罷了。
　　壹股輕微的眩暈感襲來，於生下意識看向前方。
　　他的視野裏閃動了壹下，燈光明亮的白色走廊瞬間變作了壹片撕裂扭曲的殘骸，可怖的暗紅色陰影刺穿墻壁與地面，又有淤泥般的增生物質從四周的斷裂管道裏噴湧而出，汙染、覆蓋著壹切，前方的屋頂破了壹個大洞，洞口外面是混亂癲狂的光影與仿佛被無限拉長的星辰幻影——
　　松鼠頓時發出細小的尖叫，連艾琳都大聲「臥槽」了壹句，於生和胡貍瞬間停下腳步，渾身肌肉緊繃。
　　然而就在胡貍已經把兩條尾巴抱起來準備先對前面來壹輪狐蘿蔔機關槍掃射的時候，那可怖的壹幕又消失了，走廊又恢復了明亮整潔的狀態。
　　於生跟肩膀上的艾琳面面相覷，倆人沈默了片刻，小人偶先開口了：「妳覺得那是過去，還是未來？」
　　於生語氣凝重：「也可能是現在，真實的樣子。」
　　「……妳已經是個專業的靈界偵探了，」艾琳扯扯嘴角，「懂得從最邪門嚇人的方向提出假設。」
　　「恩公，」胡貍抱著兩條大尾巴走了過來，語氣緊張兮兮的，「我懷疑這裏有障術……我小時候看過壹個恐怖片，有個鏡頭就跟這似的。」
　　於生下意識開口：「恐怖片？什麼恐怖片？」
　　「名字忘了，就是壹個人乘船出去，實際上船上的人在半路就已經遭遇事故死光了，但這個人得了觀察者效應偏移綜合癥，他就壹直沒發現，還跟著已經解體的船繼續航行，然後隨著旅途的繼續，他就朝著『另壹個世界』不斷下沈，壹直沈到了壹個所有生命都滅絕的世界線裏才壹下子驚醒過來，然後瘋了……」
　　艾琳聽著頭發都立起來了：「妳就非得在這種環境裏講這種故事麼！」
　　狐貍姑娘還很委屈：「恩公讓我講的……」
　　就在這時，於生突然擡起壹只手，打斷了人偶和狐貍的聲音：「噓。」
　　走廊裏瞬間安靜下來。
　　然後他們便聽到了腳步聲。
　　密集的腳步聲，聽上去似乎是壹隊人，從後面快速跑了過來，很近。
　　於生眼神壹凝，立刻扭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然而他什麼都沒看到，走廊裏仍舊空蕩蕩的。
　　只有腳步聲在響起，而且聽上去好像正在從他面前跑過。
　　那聲音就和四周的嗡嗡聲壹樣，也帶著某種不真切的虛幻感。
　　於生還從那腳步聲裏聽到了仿佛是動力裝置增壓泄壓的嘶嘶聲，以及身上攜帶的裝備碰撞摩擦的聲音。
　　「聽著是有十幾個人跑過去了，」艾琳抓著於生的頭發，緊張兮兮地說著，「看不見的人。」
　　「妳壹個詛咒人偶能不能別在這種環境下比我都緊張？」於生不得不把艾琳的手扒拉下來，「還有，別揪，我這幾天已經開始脫發了。」「好像是往那個方向去了，」胡貍的耳朵則在空氣中靈敏地抖了抖，擡手指向前方的壹個岔路口，「但在拐進右邊的路口之後聲音就消失了。」
　　於生皺了皺眉，很快作出決定：「……追過去。」
　　壹行人快步跑過走廊，按著胡貍的提示拐過岔路，又往前走了壹段之後，壹扇被破壞的銀白色金屬閘門突兀地出現在他們眼前。
　　於生猶豫了壹下，正準備走向那扇門的時候，那腳步聲卻又出現在他耳旁。
　　那些看不見的人好像來到了大門前，緊接著，是低聲的交談——語速很快，卻混雜著大量的噪聲，聽不清楚內容，只能大致聽到「破開」、「失去聯系」、「任務繼續」之類的模糊字詞。
　　而後他聽見了爆炸，刺耳的撕裂聲，幾聲低呼，還有遙遠模糊的警報。
　　於生眉頭緊緊皺起，就在這壹刻，他好像明白了什麼。
　　「……是他們。」
　　艾琳投來疑惑的目光：「啊？他們？誰？」
　　「七十年前的那支深潛小隊，」於生慢慢來到那扇門前，手指拂過門上的破壞痕跡，「是他們留下的聲音。」
　　壹邊說著，他壹邊把艾琳放到地上，然後彎下腰從兩扇閘門之間的破洞裏小心翼翼地鉆了過去。
　　無壹錯壹首壹發壹內壹容壹在壹壹看！
　　艾琳和胡貍也跟著鉆了進來。
　　他們壹起呆呆地看著大門後面的空間。
　　這裏面是壹間大廳，大廳的中心凹陷，壹根巨大的、仿佛是支柱壹樣的結構支撐在大廳中心，支柱上纏繞著無數的管道與線纜，還有大量早已熄滅的顯示設備懸掛在支柱四周，又有許多從屋頂垂下的線纜，看上去就像死去已久的血管和神經壹般，大廳周圍還有著許許多多的不知名設備，它們看上去像是整齊排列的方形立櫃或圓柱，其表面還有壹些開口和顯示結構——但所有的燈光和顯示設備早已熄滅了。
　　「……這看著像是個控制中心。」艾琳小聲嘀咕著。
　　於生則沒有開口，只是小心翼翼地確認了壹下周圍環境，便邁步走向大廳中心。
　　但下壹秒，那種熟悉的輕微眩暈感便再次襲來，他猛地停下了腳步，看到大廳眨眼間變成壹片被黑暗與腐化籠罩的殘骸，可怖的暗紅色物質覆蓋著所有墻壁和地面，那些從屋頂垂下的線纜變成了抽搐的神經與血管，排列在大廳周圍的設備就像壹顆顆心臟般開始鼓脹、蠕動，而位於中央的那根大型支柱，則變成了壹道巨型觸腕般的陰影，圍繞在支柱周圍的眾多顯示設備化作了無數淡漠的眼睛，覆蓋在那陰影表面……
　　那道陰影向著於生等人彎曲下來，其末端生長出了壹道道觸須般的結構。
　　但眨眼間，這壹切又如幻象般消退，大廳重新變成了剛才的樣子。
　　於生定了定神，繼續向前走去。
　　胡貍緊跟在他身後，幾條尾巴悄然漂浮在半空，警戒著周圍。
　　腳步聲又響起來了，聽上去有些雜亂。
　　那些在七十年前抵達這裏的深潛員們好像遇上了麻煩，於生聽到武器開火的聲音，還有人的呼喊，又有令人不安的噪聲和混亂低語，混雜在人聲之間。
　　他眼角的余光又看到壹個身穿厚重防護裝甲的人跌跌撞撞地浮現在空氣中，但眨眼間又消失在眼前。
　　這裏就像壹個扭曲的時空節點。不同時間發生的事情疊加在壹起，甚至不同層面的「現實」也疊加在壹起。
　　就在這時，於生忽然感覺到壹股熱量。
　　他擡起手，看到那枚來自「獵人」的子彈正在自己手心裏微微震顫著，越來越強烈的熱量就是從子彈上傳來，而眨眼間，這股熱量就變成了令人難以忍受的灼燒，就仿佛這枚子彈是在壹秒鐘前剛剛射出槍膛壹般！
　　於生下意識地手壹抖，那子彈便從他手心裏掉了下去。
　　他趕緊彎腰去撿。
　　但就在剛剛伸手的壹瞬，他眼角的余光卻看到周圍的壹切突兀地失去了色彩。
　　壹個陌生而模糊的聲音則同時傳入耳中：
　　「……最後壹次匯報，這裏是深潛小組，行動代號『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