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照顧死人（上）

　　白雪坐在臥室的椅子上。
　　霍見歸躺在床上壹動不動。
　　白雪時不時地就去試探壹下霍見歸的鼻息，他很怕霍見歸什麽時候死的，她都不知道。
　　坐了壹會，白雪忽然聽見客廳內似乎有動靜。
　　她起身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空陰沈，使得房間內也顯得陰沈沈的。
　　起風了，看起來很快就要下雨。
　　白雪側耳傾聽，客廳內壹片死寂。
　　沒有任何的聲音。
　　但是隱隱約約之間，她仿似聽到了壹陣粗重的呼吸聲。
　　聽了半天，她才發覺呼吸聲好像是在來自門外的。
　　她走到門口，發現房門沒有被徹底關嚴，露出了壹條縫隙，風從這條縫隙中吹進來，聽起來好像是有人在喘粗氣壹樣。
　　她將房門牢牢關緊，然後轉身朝著臥室內走去。
　　東邊的朱紅色大衣櫃吸引了她的註意力，衣櫃上綁著壹條鎖鏈。
　　難道霍見歸的衣服都是特殊制造的，還要壹條這麽大的鎖鏈鎖著？
　　白雪有些想不明白。
　　她看了壹會之後，繼續朝著臥室走去。
　　旁邊的房間也讓她吃了壹驚，那間房門上綁著壹條有些生銹的鎖鏈，鎖頭上還有壹條紅繩，紅繩的壹端拴住鎖頭，另外壹端拴在壹根釘在墻壁的釘子上。
　　真是太奇怪了……
　　難道這間臥室內囚禁著什麽東西嗎？
　　白雪好奇地貼近門縫，朝著裏面看了壹眼。
　　裏面黑乎乎的，什麽都看不清。
　　她皺了壹下眉頭，不再朝裏面看去，她很怕門縫中忽然出現壹雙綠幽幽的眼睛。
　　她走進了臥室，再次試探了壹下霍見歸的鼻息。
　　微弱的鼻息，似有若無。
　　醫生說，最遲今天深夜，霍見歸就會死去。
　　是真的嗎？
　　霍見歸真的會以這樣的方式死去嗎？
　　白雪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壹點都不希望霍見歸死。
　　哪怕讓自己死，也不想讓霍見歸死。
　　她在房間內胡思亂想著。
　　接近中午的時候，她起身，朝著門外走去。
　　她要去給霍見歸弄魚吃，哪怕只是讓他聞著味道也好，這是她現在唯壹能做的事情了。
　　她走出了門。
　　外面起風了，風很大，很涼。
　　天空飄著陰雲，看起來隨時都會下雨。
　　東邊的雲層中偶爾會閃出壹條金色的閃電，像是蛇信子壹樣，壹伸之後，立馬就縮了回去。
　　白雪快步走出了院子，她要先趕到菜市場去買壹條魚，然後回家做給霍見歸吃。
　　她往前走了壹段路之後，才真正來到主路上，有車輛行駛而過，她打了壹輛車，朝著自己住的地方那個菜市場駛去。
　　來到了菜市場，買好了壹條新鮮的鯉魚，她又急急忙忙地朝著自己的家裏走去。
　　她走進了那條陰氣沈沈的巷子。
　　巷子裏面依舊壹個人都沒有。
　　所有的住戶的大門都鎖的嚴嚴實實的。
　　空中的雲層更低了，似乎已經壓在頭頂上了。
　　她加快了腳步，朝著巷尾走去。
　　打開了門，走進了天井之後，她就感覺有些不對勁了。
　　房門虛掩著。
　　她走了過去，壹把推開了門。
　　屋子內的景象讓她大吃壹驚。
　　凳子倒在了地上。
　　桌子倒在了地上。
　　被子扔在地上，床單也被掀了起來，甚至壹條床腿都被翹了起來。
　　梳妝臺上的東西散落了壹地，所有的抽屜都被打開了。
　　衣櫃也被打開，裏面的衣服橫七豎八地躺著。
　　廁所內的洗刷用品也翻在了地上。
　　廚房內的鍋碗瓢盆全都歪七扭八的，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那些油鹽醬醋的瓶子竟然也全都被倒了出來，倒的滿地都是。
　　家裏進小偷了。
　　這是白雪的第壹個念頭。
　　但是什麽樣的小偷會連廚房都不放過，連廁所都不放過呢？
　　她實在有些想不通。
　　因為她的家裏並沒有特別貴重的東西，所以她並未感到太過傷心，她只是有些惋惜，這個小偷忙活了壹晚上，卻什麽值錢的東西都沒有找到，肯定很生氣。
　　想到這，白雪搖了搖頭。
　　偷誰家的東西不好，偏偏偷我家的？
　　難道不知道我壹貧如洗嗎？
　　可惜了這剛買的魚，看來又不能做了。
　　不知道霍見歸家能不能做，她細想了壹會，才發覺霍見歸的家裏好像沒有廚房。
　　看來又要去買壹條做好的了。
　　她沒來得及收拾房子，關上門就走了出去。
　　這個家，除了她脖頸上的這塊玉佩之外，對她來說，基本上沒有什麽重要的東西。
　　她鎖好門之後就出去了。
　　來到霍見歸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陰雲垂的更低了。
　　風呼呼地刮著。
　　閃電的紅舌在天邊，時不時地鉆出來舔舐壹下大地，展示著自己的威嚴。
　　白雪下車之後，又急急忙忙趕了壹段路，這才來到了霍見歸的住處。
　　風的芭蕉葉搖搖晃晃的，木馬和秋千也都搖搖晃晃的。
　　白雪上次還坐過那個秋千，差點從上面跌了下來，當時要不是霍見歸突然出現，自己肯定要被摔傷了。
　　白雪看了壹眼秋千之後，輕搖了壹下頭，感覺有些悲傷。
　　她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此時，房間內已經陰呼呼的了。
　　她想要找燈的開關，但找了半天卻始終都沒有找到。
　　直到最後，她才發現，原來客廳內連燈都沒有。
　　看來霍見歸也是壹個不喜歡人造光亮的人，這壹點倒是跟自己有些相像。
　　她找到了幾根蠟燭，在茶幾上點燃。
　　昏黃的燭火將房間照亮，看起來還有些溫馨。
　　她在房子內找了壹會，只發現了壹個很小的洗手間，並未發現廚房。
　　看來這條魚是真的沒法做的。
　　幸好，她在來的路上，已經買好了壹條魚。
　　這條魚是她走了好幾個地方才買的，是正宗的西湖醋魚，至少她聞著味道還像那麽回事。
　　她提著魚走進了霍見歸的臥室，並在臥室內也點燃了壹根蠟燭。
　　她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試探了壹下霍見歸的鼻息。
　　氣息微弱，但是還有。
　　白雪壹下子就放心了下來。
　　她打開了魚，放在了桌子上，擺上了壹雙筷子，然後用手煽動著，使魚香朝著霍見歸飄去。
　　她想要跟霍見歸說些話，但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只是坐在了床頭，壹遍遍地念著霍見歸的名字。
　　“霍見歸。”
　　“霍見歸。”
　　“霍見歸……”
　　她壹遍遍的念著，聲音越來越空靈，像是來自另外壹個時空，她不知道這個聲音能不能穿過時空隧道，進入霍見歸的耳朵，她只希望霍見歸在離去的路上，不要太過孤單。
　　至少，還有自己陪著她。
　　她不知道自己對霍見歸到底是壹種什麽樣的情感。
　　是師傅之情嗎？
　　其實霍見歸並未教過她什麽東西，準確的說，是還沒來得及。
　　是救命恩人之情嗎？
　　這個肯定有點，至少白雪心裏壹直感激他，感激他救了自己的性命，感激他替靈泉村做了那麽多的事情。
　　是那種……男女之情嗎？
　　白雪的臉色壹紅，急忙搖了壹下頭。
　　肯定不是，而且，也不能是。
　　霍見歸比她大好多歲，他喜歡的應該是那種成熟的具有風韻氣質的女子，而不是壹個不諧世事，沒讀過多少書，有點傻乎乎，而且，還有白頭發，指甲奇長的詛咒女孩。
　　自己怎麽會有這麽奇怪的想法呢……
　　白雪在心裏責備了自己壹句。
　　霍見歸能夠將她帶出鄉村，能夠收她為徒，就理應很滿足了，怎麽可以奢侈那種東西，而且，他們的年齡也是絕對不合適的。
　　她可不想讓霍見歸背上不好的名聲。
　　不過……要是等自己再長大幾歲呢……
　　哎呀，我到底在想些什麽……
　　白雪搖晃了壹下腦袋，又開始責備自己了。
　　霍見歸還躺在床上，說不定再過幾個小時就死了，自己卻還想這些亂七八糟的，簡直是大不敬。
　　她輕輕扇了壹下自己兩嘴巴，然後托著腮幫子，雙眼壹眨也不眨地盯著霍見歸看。
　　她發現霍見歸比昨天瘦了。
　　眼窩有些陷落了下去，嘴巴也癟了下去，腮幫子也比之前小了許多。
　　她有些心疼了起來，急忙用筷子挑了壹塊魚肉，壹只手捏著霍見歸的嘴，使他的嘴巴張開，將魚肉塞了進去。
　　且不管霍見歸能不能吃得下，至少這樣，他能夠聞的更清晰壹些，嘴裏有味道，離去也更加舒坦。
　　人嘛，活著的很大壹個目的，其實就是為了吃飽喝足。
　　夜越來越深了。
　　風很大，沖撞著窗戶，發出“嘭嘭”的聲響。
　　忽然間，壹道閃電劃破了漆黑的天幕，緊接著，壹聲驚雷炸響。
　　“哢嚓！”壹聲，嚇得白雪壹個激靈。
　　白雪擡頭望向窗外，只見大雨像是從天澆灌壹般，嘩啦啦傾瀉而下。
　　她並沒有註意到，床上的霍見歸喉嚨輕微地滾動了壹下，他嘴裏的魚肉順著喉嚨滾落進了肚子裏。
　　白雪被這壹聲驚雷嚇壞了，此時，窗簾也鼓蕩了起來，像是外面有什麽人要沖進來壹樣。
　　她急忙起身要去關進窗戶。
　　剛走到窗戶邊上，“啪！”地壹聲響，原本虛掩著的窗戶忽然被風吹來，壹股旋風席卷進來，將白雪的丸子頭都刮開了。
　　白發散落了壹臉。
　　臥室內的蠟燭也被吹的熄滅了。
　　眼前壹片漆黑。
　　“哢嚓！”又是壹聲驚雷炸響。
　　面前壹道金光閃過。
　　白雪猛地壹把將窗戶關上了。
　　風在外面呼嘯個不聽，像是老天在發火壹樣。
　　雨在外面劈裏啪啦地想著，像是有人在用皮鞭猛地抽著大地的皮囊。
　　白雪嚇得急忙回到了床邊，想要去重新點燃燭火。
　　可是，摸了半天，卻沒有摸到打火機。
　　她明明記得自己是最後點燃的這根蠟燭，那麽打火機肯定就在桌子上才對。
　　可是，桌子上竟然什麽都沒有。
　　平滑的桌面，空空如也。
　　屋子裏黑乎乎的，伸手不見五指。
　　她看不見自己的手，看不見桌面，也看不見床上的霍見歸。
　　就在這時，又是壹聲驚雷炸響。
　　借著驟然出現的光亮，她急忙看了壹眼霍見歸。
　　霍見歸依舊緊閉著雙眼，躺在床上壹動不動。
　　而桌子上果然沒有火機。
　　臥室外面的燭火也被風吹滅了。
　　難道打火機在茶幾上？
　　她現在只想讓這個房間內再次亮起來，她受不了這種黑漆漆的感覺。
　　她摸黑走到了臥室的門口。
　　她摸到了門把手。
　　冰涼無比。
　　她摸到了墻壁。
　　冰涼無比。
　　她貼著墻壁，朝著印象中茶幾的位置走去。
　　“框！”地壹聲，她的腳下踢到了什麽東西。
　　她記得之前地面上沒有東西的，究竟是什麽呢？
　　她彎下腰，在地上摸索著。
　　她摸了半天，可是什麽都沒有摸到。
　　她就這樣壹路摸索著，尋找著茶幾。
　　“哢嚓！”又是壹聲驚雷炸響。
　　聲音異常的響亮，嚇得白雪忍不住尖叫了壹聲。
　　趁著這點光亮，她找到了茶幾的位置。
　　茶幾竟然在另外壹邊，距離自己差不多有七八米的距離。
　　很奇怪，自己出了門明明是朝右走的，怎麽走到了左邊。
　　而她的腳下，有壹條鎖鏈，看來剛剛踢到的正是這條鎖鏈。
　　就在她想看壹下鎖鏈是從哪裏伸出來的，可光亮已經沒有了。
　　她急忙朝著茶幾的方向跑去。
　　連著跑了五六步之後，她伸直了雙手，腰肢微微彎曲，像是摸魚壹樣，壹步步朝前，摸索著茶幾的位置。
　　摸到了，終於摸到了。
　　但是——卻不是冰涼的。
　　竟然透著壹股溫熱。
　　忽然間，耳邊傳來了壹個沈悶厚重的呼吸聲。
　　像是有壹個大漢正貼在自己的後背上，朝著自己喘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