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我可以等

　　靈魂學研究的到底是什麽？
　　霍見歸曾經不止壹次問過自己這個問題。
　　是人的肉體問題嗎？不。
　　是人的心理問題嗎？不。
　　是人的精神問題嗎？不。
　　那到底是什麽？
　　經過數年的研究和總結之後，霍見歸得出壹個自認為還算滿意的答案：靈魂學，研究的其實是人的潛意識。
　　潛意識的博大精深自不必贅述，只要接觸過心理學的人基本上都知道潛意識的浩渺，知道潛意識在人的生命中扮演著極其重要的角色，但是，終其壹生，絕大多數人都可能根本沒有跟潛意識直接對過壹次話，即使有過，也根本意識不到，因為，在潛意識和人的大腦之間，隔著壹個東西，那個東西阻擋他們兩個直接進行對話。
　　那個東西是，意識。
　　意識就是人活著本身。
　　潛意識是壹個躲在意識背後，還穿著黑色雨衣的從來不願拋頭露面的家夥。
　　那麽，問題來了——
　　當人的肉體死亡之後，意識肯定也隨之死亡，準確的說，應該是消散了。
　　肉體和意識的關系，相當於堤壩和水流的關系，堤壩是肉體，水流是意識。
　　堤壩坍塌，水流自然四散流逝，最終壹無所剩。
　　那潛意識呢？
　　堤壩毀了，水流流走了，那水下的東西呢，那些魚蝦，那些水藻蟲蟹，那些在有水的時候，根本看不到的東西呢，是不是也隨著水流壹起走了？
　　水流會浸入土層中消失，會被陽光炙烤變成氣體升到空中，可那些隱藏在水底下的東西卻不會憑空消失，它們可能藏在水庫的淤泥中，可能從淤泥裏爬出來，爬到了岸上，爬進了草叢中，亦或爬進了別人的水庫裏。
　　意識跟著肉體壹起消逝，潛意識有可能也壹起消逝，也有可能並未消逝，這就是潛意識的奇妙之處。
　　心理學大師榮格的集體潛意識也從另外壹方面驗證了這種觀點。
　　集體潛意識說的是，在每個人的潛意識裏面，都有壹部分潛意識是整個人類全都有的，也就是集體潛意識，每個人都有，遺傳自人類祖先。
　　從集體潛意識的角度來看，潛意識在某種程度上是可以永存的，就是不知道是通過遺傳的方式永存的，還是通過別的什麽方式永存的，反正，不管怎樣，潛意識都跟意識截然不同，意識和肉體緊密相連，存貯在肉體內的器官和神經中，肉體壹死，立馬消失的無影無蹤。
　　而霍見歸的研究對象，正是人死後，潛意識去了哪裏，又是以何種形式去的？
　　鐵皮箱子裏的那個黑瓶子裏面裝著的，正是霍見歸兩年以來的研究成果，準確的說，應該是收集成果。
　　在成為壹名真正的鬼學家之後，霍見歸壹邊忙著研究自己的東西，壹邊四處找鬼，幫人捉鬼，甚至於自己造鬼，他做這些的目的，無非就是為了印證自己的理論，尋找潛意識離開人體之後的蹤跡。
　　兩年時間，他找到了壹些蛛絲馬跡。
　　面前整個鐵皮箱子，就是證據。
　　鐵皮橡皮翻轉過去，黑瓶子在氮氣的氤氳中若隱若現，屏幕上顯示著那條波浪線，此時，屏幕中除了那條波浪線之外，又出現了兩個點，壹個點是紫色的，壹個點是藍色的，像是彈力球壹樣，在屏幕中彈來彈去。
　　霍見歸的目光從眾人的臉上依次掃過去，沈聲道：“前年的時候，我曾經從壹個老人的身上摘下壹枚戒指，那枚戒指，他戴了五十多年。老人曾是我的忘年之交，他知道我研究靈魂學，在生前答應我，死後將戒指留給我做研究，並且和我達成壹致，死的時候，將自己的全部意識集中到這枚戒指上，就好像自己死後要鉆進戒指裏壹樣。”
　　“在老人死後，我立馬取下了戒指，在完全封閉的狀態下，進行了研究，那時我還不知道戒指上到底會留下什麽，但隱隱已經有種感覺了，那枚戒指，可能貯存了老人壹些生前的什麽東西——後來，在多位專業人士的幫助之下，弄出來壹個儀器，這個儀器的作用就是從道具本身上剝離出能量——”
　　“不管是任何能量，全都會剝離下來，而剝離下來之後，再將那些能量進行篩選過濾，什麽生物能量，電能量，磁能量等等，這些能量統統給過濾掉，只留下那些無法界定的能量。”
　　“最開始的時候，我沒想到真的會剝離剩下什麽能量，直到壹年之後，才終於成功，而那個讓我第壹次成功的道具，正是那枚戒指——仿似時隔壹年，老人的某種東西才終於在戒指上顯現了出來，亦或是，才終於脫離了某種束縛。”
　　說到這，霍見歸忽然停頓了下來，望向眾人。
　　此時，眾人全都聽的入了神，似乎都沒有意識到霍見歸已經停止講述了，尤其是梁書夜，此時他的身體還朝外面歪著，但是腦袋卻已經扭過來了，整個身體呈現出壹種詭異的扭曲感。
　　樊道明瞇起雙眼，凝神細聽。
　　馬不庸壹語不發，眉頭輕皺。
　　四周的人也全都屏息凝神，聽著霍見歸的訴說。
　　驟然停下之後，足足過了五秒鐘，當眾人反應過來的時候，霍見歸再次開始了講述。
　　他深吸壹口氣，繼續說道：“從那之後，我就各種收集死人的道具，有時候收集的是死人身上的東西，比如指甲蓋，比如頭發或者壹顆牙齒等等，有時候則是佩戴在身上很多年的東西，還有時候是壹些對他們非常重要的東西，比如愛人的照片，比如獲得的某個學術證明等等——”
　　“從這些東西上，我先後發現了壹些跟從戒指上剝離下來的那種能量壹致的東西，於是，後面的時間裏，我又花費了許多時間，找了很多專業人士，制造出了又壹個儀器，這個儀器，姑且稱之為靈魂顯影儀——”
　　眾人聽到這個奇怪的名字，全都壹楞。
　　霍見歸指了指鐵皮箱子裏面那個打開的類似於電腦屏幕，旁邊插著很多管子，周圍還立著兩個黑瓶子，底下則是壹堆電路板的東西，說道：“靈魂顯影儀，就是妳們眼前看到的這個東西。”
　　密室內壹片死寂，沒有人說話，所有人似乎全都沈浸在了霍見歸的講述當中，同時還在試圖理解霍見歸所說的理論和觀點。
　　良久過後，馬不庸忽然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輕吸壹口氣，指著桌上的鐵皮箱子道：“妳的意思是，我們現在通過屏幕看到的這條波浪圖，還有這幾個圓點，就是靈魂在現實世界中的顯影？”
　　霍見歸點頭：“是的。”
　　“右邊這個黑瓶子裏，就是那些潛意識能量？”
　　霍見歸再次點頭：“是的。”
　　“另外那個盒子裏裝的則是那些從死人身上取下來道具？”
　　霍見歸嘴角不由地上揚，看了壹眼馬不庸，似乎對他的理解力頗為贊許，笑道：“完全正確。”
　　馬不庸深吸了壹口氣，然後長長地舒了出來，接著腦袋微微歪了壹下，壹只手按在了耳朵上，似乎在傾聽什麽。
　　短暫的沈默之後，馬不庸朝著頭頂上空比了壹個手勢，然後環顧桌上的眾人，道：“妳們怎麽看？”
　　沒有人說話。
　　沈默是對馬不庸最好的回答。
　　良久過後，當馬不庸不得不要問第二次的時候，樊道明忽然輕咳了壹聲說道：“這件事，說的天花亂墜，然而，對我們黑粒子項目，卻好像並沒什麽幫助。”
　　樊道明這句話說到了點子上。
　　站在他身後的顧長春立馬點頭，張開嘴，想要說什麽，看了壹眼馬不庸之後，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又陷入了沈默，這壹次的沈默時間不長，便被梁書夜打破了，他說道：“霍見歸說的這些東西，從某種角度來看，確實好像在理，而且如果深挖下去，繼續研究的話，說不定會有突破性的進展也未可知，但是——”
　　梁書夜話鋒壹轉，沈聲道：“這個研究對地下挖掘確實沒什麽幫助雖然而看起來好像對我們這邊好像有點幫助，然而只是看起來而已，兩者的方向和理念是完全不同的，況且，妳壹個人在做研究，我們是壹幫人做研究，而且，我們做研究的同時，可以直接將其轉化為具體的行為。妳這個，說實話，不僅沒什麽用，而且費時費力。”
　　梁書夜搖了搖頭，又補了壹句：“有點雞肋。”
　　聽完樊道明和梁書夜的話，霍見歸並未有所表示，臉上的表情依舊很平靜，好像早已料到。
　　馬不庸說道：“這麽說，妳們都覺得霍見歸的研究沒什麽用了？”
　　梁書夜道：“要是在之前，可能有點用，但現在，藍眼實驗室研究出來的東西跟他的大同小異，他的意義和作用便沒有那麽大了。”
　　樊道明道：“其實，最關鍵的壹點是，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們兩派都已經約定好了五天之後出結果，他這個，其實還是壹個基礎模型和猜測，說的那些證據，都經不起推敲，所以實際意義並不大。”
　　馬不庸輕咳了兩聲，歪了歪腦袋，用手指按了壹下耳朵，似乎在傾聽什麽。
　　良久過後，他扭頭望向霍見歸道：“妳怎麽看？”
　　霍見歸輕笑壹聲道：“我的看法跟他們差不多。”
　　霍見歸的回答顯然出乎馬不庸的意料之外，他微微壹楞，隨後道：“這麽說，妳也覺得自己的研究結果毫無意義？”
　　霍見歸道：“不，我指的是對於時間的看法，跟他們差不多。”
　　馬不庸再次壹楞，顯然沒反應過來：“什麽意思？”
　　“五天。”霍見歸道，“我這邊，也僅僅需要五天，就可以得到最終結果。”
　　這下，不僅馬不庸楞住了，連樊道明和梁書夜也全都楞住了。
　　“五天？！”馬不庸幾乎是喊了出來。
　　“是的。”霍見歸微微擡起下巴，聲音低沈地道，“既然他們覺得沒什麽用，還覺得我自己壹個人搞不定，拖了他們的節奏，那我就跟他們保持壹個進度。其實，要不是為了將就他們，我四天就可以完成，但壹兩天的事情，我可以等。”
　　樊道明忽然咳了壹聲，那感覺好像是驟然被驚嚇，咳出了壹口老血壹般。
　　梁書夜的臉色也有些難看，緊咬牙關，對霍見歸怒目而視。
　　馬不庸整理了壹下思路之後，再次確認道：“妳的意思是，五天之後，妳那邊也會出來最終的且是對項目有意義的結果？”
　　霍見歸重重點頭：“是的。”
　　馬不庸急忙按了壹下耳朵，歪頭，傾聽著什麽，過了壹會，他朝著上空比了幾個手勢，接著深吸壹口氣，望向霍見歸，說出了兩個字：“可以！”
　　霍見歸的臉上露出了壹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馬不庸環顧四周，目光從樊道明，梁書夜和霍見歸三人臉上依次掃過，提高音量，中氣十足地道：“五天之後，具體時間，具體地點，到時候會通知大家。為了確保到時候會議順利進行，麻煩兩位首腦提前通知壹下妳們的內部人員，下壹次的與會人員可能會比較多，我們進行完秘密會議之後，緊接著就會進行項目整合和總結大會！”
　　樊道明點了點頭，擡起右手，朝空中比了壹個手勢。
　　梁書夜也做了同樣的動作。
　　霍見歸沒做這個動作，他眉頭皺起，凝神細思著什麽。
　　“好了。”馬不庸朗聲道，“黑粒子工程，第三階段的報告會議，現在結束！”
　　霍見歸微微擡頭，看了壹眼半空，他知道，五天之後的那次會議，才是具有真正意義的會議。
　　深吸壹口氣，緩緩站起身子，霍見歸朝著空中做了壹個跟樊道明和梁書夜完全不同的動作。
　　沒人知道這個動作的含義，除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