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還有反轉嗎？

　　天色陰沈，空氣中充滿了潮濕的氣息。
　　相比於前幾日的碧空晴朗，今日的青玉縣完全籠罩在壹層黯淡之中，似有股暴雨將至的逼人……
　　山間小道裏，壹支由二十多人組成的小隊正緩步前行。
　　常年宅在縣衙的高元淳很少走過這麽長的山路，時不時擦著脖頸裏的汗水，氣喘籲籲的，有些後悔跟來。
　　望著旁邊擰眉思考的陳牧，高元淳問道：“妳確定管用嗎？”
　　“不確定，但有八成猜測。”
　　陳牧笑了笑說道，“柳香君死後，薛采青在寺院鑄造人間菩薩進行供奉，足見姐妹感情之深，多是愧疚。
　　所以在埋葬柳香君的時候，薛采青壹定會在棺木裏留下東西，以大人之見會是什麽呢？”
　　高元淳想了想說道：“會留下柳香君生前最留戀之物。”
　　“沒錯！”
　　陳牧目光閃爍，“柳香君雖然遭受了情郎的背叛，但她骨子裏還是很愛這個人。所以如果是我，我會將關於他們二人的定情信物或是關於情郎之物留在棺材裏，進行陪伴。”
　　“秒啊！”聽到這番解剖，高元淳目光發亮，拍著陳牧肩膀，“妳小子果然厲害。”
　　“還是大人栽培的好。”陳牧日常拍馬屁。
　　高元淳哈哈壹笑，目光落在最前方黎千戶的身上時，臉色又沈了下來：“之前在衙門他是真的要抓妳。”
　　“我知道，所以我只能把案情說出來。”
　　陳牧無奈。
　　黎千戶的反應給了他危機感。
　　京城那邊肯定有消息傳來，讓他有恃無恐，如果再不破案，恐怕真要被這家夥抓起來。
　　原本陳牧計劃是，從薛采青口中套出最重要的信息。
　　畢竟關於那位情郎他只是猜測，還不足以百分之百確定，而且始終有壹些疑惑未能解開。
　　可惜薛采青的強烈反擊堵死了他常規調查的路。
　　只能采取下策。
　　畢竟掘人墳墓是在太不地道。
　　很快，壹行人穿過幾片稀疏的小樹林，來到壹處較為僻靜的山崗。
　　柳香君的墳墓在壹顆虬枝盤曲交錯的巨樹旁邊。
　　墓碑橫立，被綠蔭籠罩。
　　陳牧先細致觀察了壹番墳墓以及周圍的情況，大致心裏有數後，便示意捕快們開土挖墳。
　　“班頭，看這天估計很快就要下雨了。”
　　張阿偉湊到陳牧身邊，擡頭望著天空說道，“下雨天挖墳感覺不太吉利啊。”
　　陳牧極目遠眺，但見成片的黑雲翻卷而來。
　　仿佛下壹秒就會吞沒天地。
　　“看運氣吧。”
　　陳牧隨手拔下壹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裏，淡淡道，“我就不信還能詐屍什麽的。”
　　黎千戶也發現了雨勢似要奔來，呵斥道：“都給我速度麻利點，壹個個的沒吃飯嗎？快點！”
　　可惜挖的快，雨來的更急。
　　隱隱的雷聲轟然由遠而近滾動，不多時，點點雨滴如女人斷線的淚珠墜落而下，打在樹葉上發出了‘啪啪’的響聲。
　　望著頭頂堆疊的烏雲，陳牧心頭忽然被壹股不祥縈繞，莫名煩躁起來。
　　是不是哪個環節出問題了？
　　陳牧眉頭緊蹙。
　　看著棺木壹點點露出，由點成線的雨絲終於變大，斜斜交織在壹起，似乎在沖刷棺木上骯臟的塵土。
　　“開棺！”
　　黎千戶下了命令。
　　四名捕快跳下坑，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工具開始撬釘死的棺木。
　　聽著鑿子咚咚的響聲，陳牧的心也急跳了起來。
　　不對！
　　肯定有什麽地方出問題了！
　　“先等等！”
　　陳牧忽然叫住開棺的人。
　　黎千戶不滿的看著他：“又怎麽了！”
　　“先讓我想想。”
　　陳牧壹邊拍著腦袋，壹邊在墳墓旁來回走步，將關於柳香君的所有案情全部塞進腦子裏，進行細致分析。
　　詩詞大會壹案。
　　鞠春樓慘案。
　　穆香兒壹案。
　　寒霧寺壹案。
　　郡主陸舞衣壹案。
　　敏銳的，陳牧意識到自己似乎忽略了壹個重點，但又想不起來是什麽。
　　雨勢越發急驟。
　　煙雨幕布從天穹飄飛而下，如絲如縷，氤氳成壹片。
　　“媽的，神神叨叨的幹什麽呢，開棺！”
　　黎千戶可不願泡在傾盆大雨裏，見陳牧半天不吭聲，索性直接下令。
　　陳牧想要阻止，可是看著黎千戶陰冷的眼神，只能作罷。
　　“是什麽！是什麽！快想想！”
　　陳牧用力拍著腦袋。
　　他想起在馬車裏與薛采青的對話，他想起陸舞衣陳述自己逃跑的過程，他想起那些密集的筆錄，他想起穆香兒臨走時留在信裏的壹些信息……
　　“吱——”
　　棺蓋被強行撬起的聲音清晰的回蕩在山間綠野中。
　　與此同時，壹聲霹靂當頭炸響，銀蛇般的閃電掠過厚重的灰黑色雲團，將原本暗沈的天空照的敞亮。
　　天空烏雲翻滾，電閃雷鳴。
　　緊接著，暴雨傾盆而下伴隨著劈啪的斷裂聲，折斷的樹枝淩空飛過。
　　在場衙役和冥衛全都被這森冷的天氣給震住了，如瀑大雨潑落在身上，直覺壹陣徹骨寒冷。
　　“給我打開！”
　　黎千戶抹去臉上雨水，怒吼道。
　　回過神來的衙役吆喝壹聲，齊力將棺材蓋子掀開，看到裏面的屍骨後眾人全都捂住口鼻，壹些膽小之人避過腦袋不去直視。
　　陳牧倒是沒什麽反應，他仔細盯看著屍骨，雖然已經腐敗，但還是能辨認出是女人，而且陳牧也確定躺在棺木裏的是柳香君。
　　“還楞著做什麽，給我找！”黎千戶喝道。
　　那四名衙役只能捏著鼻子，忍著強烈的嘔吐感在棺木裏搜索，很快壹名捕快舉起壹卷畫軸，大喊道：“這裏有壹幅畫！”
　　“快給我！”
　　黎千戶面色壹喜，接過扔上來的畫軸。
　　看到這畫軸，陳牧心中壹松知道自己的推測沒錯，這畫軸必定是薛采青留下的，而且從墳墓及畫卷來看，顯然是屍體下葬時放的。
　　“現在就讓我們看看，那位情郎是誰，究竟是不是與我猜想的壹樣。”
　　陳牧喃喃輕語。
　　黎千戶打開被屍骨侵染而有些陳舊的畫軸，眾人全都圍攏上前。
　　當看到畫中內容後，眾人表情先是壹楞，隨即怪異起來，壹個個面面相覷。
　　“這不可能！”雲芷月捂住小嘴。
　　陳牧預感到不妙，踏步上前。
　　壹道森白的電光在蒼穹劃過，照亮了畫卷中的人——身穿差服、腰懸令牌、懷揣鐵尺，相貌俊朗不凡，雖然與真人略有差異，但還是能辨認出畫中的男人正是陳牧！
　　落款之人——柳香君！
　　壹道道目光全都鎖在了陳牧身上，神情復雜。
　　便是陳牧本人也楞住了。
　　大腦壹片空白，嗡嗡作響，好似被重錘擊打了壹般。
　　怎麽可能！
　　就在這時，他似有感應猛地扭頭望去，只見滂沱大雨之中壹位青衣女子撐傘而立，猶如壹支百合花柔弱搖曳。
　　她頭上纏著紗布，紗布上還有血跡滲出。
　　看到被挖開的墳墓後，手中的傘無力落在地上，隨風滾落成半圈，劃出壹道孤冷與悲傷。
　　薛采青如行屍走肉般來到墓前，默默望著棺材裏被暴雨侵打的屍骨，面色無悲無喜。
　　她走到陳牧面前。
　　幹凈、白皙、纖美的手輕輕撫在陳牧的心口。
　　“為什麽？”
　　女人仰起下巴，即便臉上的白紗被雨水侵透，也依然難以看清她的臉，就像看不清她眼角落下的是淚水還是雨水，“為什麽妳的心是熱的？它應該是冷的才對啊。”
　　女人聲音飄忽淒然，仿佛裂開心扉裏擠壓出的聲音。
　　她盯著他。
　　目光如余灰燃盡壹般，灰白得令人心冷。
　　那是壹種極致的恨！
　　那是壹種極致的冷！
　　那是壹種極致的怨！
　　“我真想刨開妳的心，看看裏面還有沒有壹點點溫度。”
　　“我真想挖出妳遺忘的記憶，看看妳是不是真的已經把她給埋了，就如此刻的屍骨壹樣……”
　　女人嘆息壹聲，幽幽道：“陳牧啊，現在妳知道我為什麽那麽厭惡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