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不懂禮貌的黑裙少女！

　　瓷器唇口稍厚，胎質潔白致密，青花發色蒼翠濃艷，顯得錯落有致。
　　這無疑是壹件上等的名貴瓷器。
　　然而此刻黑菱的表情卻是壹副生無可戀的樣子，額頭黑線密布。
　　壹雙拳頭捏的咯嘣蹦響。
　　陳牧將花瓶小心翼翼的遞過去：“這瓷器叫萬壽天青，我是特意從西域壹位商戶那裏花了五萬兩銀子買來的，特意前來送給朱雀大人，希望朱雀大人能萬壽長青……”
　　“那就多謝陳大人了。”
　　黑菱咬著牙，僵硬著笑臉將自己花了三百兩銀子隨手從瓷店買來的花瓶抱在懷裏。
　　壹想到下午還要送回去，就想打人。
　　待護衛奉上茶水後，陳牧才說出了此行目的：“黑菱大人，那個方公公審訊的如何了？”
　　自從方公公被冥衛抓起來後，陳牧還是很關心的。
　　能記賬本的人絕對不是小人物。
　　背後肯定有大魚。
　　就是不知道方公公這張嘴，能撬出多少魚兒來。
　　“死了。”
　　黑菱面無表情。“中毒而死。”
　　陳牧壹怔，有些不可思議道：“中毒而死？被妳們朱雀堂關起來，也會中毒？那於公公他們呢？”
　　黑菱拿出壹卷案宗，遞給他：“於公公他們已經放出去了，基本沒什麽案子可查，至於方公公，他背後牽扯的確實很多。而且，我們朱雀堂也並非密不透風。”
　　看來在朱雀堂也有西廠的內應啊，這真是玩起了無間道。
　　陳牧接過案宗，仔細瀏覽。
　　不看不知道，壹看嚇壹跳，這方公公涉及的案子還挺多的。
　　當年私通倭寇壹案時，他官位不大，卻能混入軍營之中，因為暗中受賄了不少錢財，從而出賣了天賜軍。
　　通過這些錢財，他又四方打點，最終壹步步登上京都緝事務壹職。
　　與此同時，他還將逃兵冷天鷹洗白，塑造出了壹個英雄人物，為自己所用，擴展權力。
　　除此之外，有買兇、誣陷地方父母官、甚至於在通伈州剿匪戰役中橫插壹腳等等。
　　這換成其他官員，死的都不能再死了。
　　陳牧皺眉：“這麽多案子，平日裏就沒發現？哪怕壹點點異常都沒察覺出來？”
　　“混跡在官場裏的人沒幾個幹凈的，就看妳能不能把尾巴藏好，把柄抓不住，只憑懷疑也是閑的。”
　　黑菱將花瓶放在桌子上，無奈說道。“更何況他是緝事務的官員，有督查地方官的權力，根本不好查。即便我們通過賬本翻出的這些案子，也只是表層而已，或許根本就不是他犯的案子呢？”
　　聽到黑菱的話語，陳牧眸光微微閃動。
　　也就是說，方公公有可能只是用來頂罪的，所犯的壹些案子是替別人在背黑鍋。
　　“太後她老人家如何說？”
　　陳牧好奇道。
　　黑菱淡淡壹笑：“太後只是讓我們繼續查，但沒必要太過急迫，順其自然就好。”
　　果然！
　　這並不出陳牧所料。
　　這幾天關於貍貓太子的流言越來越盛了，甚至於平陽王府壹案的熱度也僅維持了三四天。
　　明顯太後在背地裏進行造勢，為即將而來的小皇帝親政做準備。
　　這個時候再去挖掘方公公案件，沒必要。
　　“對了陳大人，賬本裏有壹件涉及到妳們鎮魔司的案件，是壹個姓‘嵇’的人暗中給方公公送過賄賂，六月三號。”
　　黑菱指著案宗中壹條信息說道。“送了壹件血母人參精，如果妳有興趣，可以查壹查，畢竟妳是鎮魔司的人。”
　　血母人參精！？
　　正在喝茶的陳牧，目光陡然壹凝。
　　他低頭看去，賬本記錄中顯示，在六月三號那天，方公公收到壹盒‘血母人參精’。
　　送參者姓嵇。
　　至於後面的名字，卻沒有記錄。
　　這就有意思了。
　　之前許吳青死後，他的屍體裏發現了壹顆血母人參精，根據雲芷月所言，是用來煉活傀儡的。
　　可現在，方公公竟然也收過血母人參精。
　　是巧合嗎？
　　陳牧腦中將之前的信息迅速回憶了壹遍，擡頭問道：“黑菱大人，方公公的屍體有沒有進行過檢查。”
　　“當然進行過，在他中毒死亡後，我們便進行過解剖。”
　　“有發現血參嗎？”
　　“這倒沒有。”黑菱搖了搖頭。
　　“妳確定？”
　　“如果不信，我可以讓人把屍體帶過來，不過妳得做好心理準備，畢竟屍體的樣子有些慘不忍睹。”
　　黑菱淡淡道。
　　陳牧猶豫了壹下，笑著搖了搖頭：“不必了。”
　　朱雀堂內高手諸多，對屍體的檢查基本不會出錯，血母人參精那麽明顯的東西若沒有，說明方公公並未服用。
　　要麽就是還藏在府上，要麽就是……送人了。
　　想到此處，他開口問道：“黑菱大人，方公公的家妳們應該已經抄了吧。”
　　“嗯。”
　　“在抄家的時候，有發現血母人參精嗎？”
　　黑菱搖頭：“沒有，記錄冊上沒發現這件禮物。”
　　那就是送人了……
　　會不會就是送給了許少爺？
　　陳牧內心思索許久，拿出小本子，用隨身攜帶的小炭筆將這信息記錄下來。
　　這可能會成為壹個關鍵線索。
　　如果許少爺體內的血母人參精是方公公送的，那目的是什麽？兩人之間又有什麽聯系？
　　另外，鎮魔司中有姓‘嵇’的人嗎？
　　他為何要給方公公送血母人參精？而不是直接給許少爺呢？
　　壹切的緣由依舊籠罩在層層謎團之中。
　　這就好比明明掀開了裙子，想要探清女神裏面裝著什麽秘密，卻發現套著好幾條安全褲……
　　……
　　離開朱雀堂，陳牧本打算去六扇門，卻在半路偶遇到了昊天部的鐵布樁鐵大人。
　　對方穿著壹件青色武服，腰垮短刀。
　　正站在壹個捏面人的街邊小攤前，怔怔註視著那些活靈活現的精巧面人偶，似在發呆。
　　“鐵大人。”
　　陳牧上前行禮問候。
　　後者回過神來，看到陳牧後神情略有些詫異：“陳大人？妳今天是在外巡邏的？”
　　陳牧笑著搖頭：“並不是，偶然遇到而已。”
　　鐵布樁看著小攤前手藝師父剛捏成壹半的面人偶，神情淡然：“昨天妳很不錯，抓住了兩個妖物。看來在我上次的指導下，有了很大進步，不錯，繼續保持。”
　　陳牧謙虛道：“運氣而已。”
　　他倒也沒說謊，能抓住蜥蜴妖和狐妖，還真是靠運氣。
　　如果不是那個失蹤的嚴世美，也不會去看望大肚婦人。若非發現了那枚耳墜，更不會將狐妖聯想到許夫人。
　　壹切都是運氣。
　　沒辦法，長得帥的人運氣往往不會太差。
　　陳牧轉身看著捏面人的小攤，上面擺著壹些動物、花草樹木及男女老幼的面人木偶，活靈活現。
　　“手藝不錯啊。”陳牧伸出大拇指。
　　捏面人的手藝人是個老頭，五十來歲左右，頭發花白。
　　聽到陳牧的誇贊後，瞇眼笑道：“客人不捏壹個？壹個面偶二十文錢，雖然有些小貴，但老頭我的手藝沒話說，而且不易損壞。”
　　陳牧丟給對方壹點碎銀：“不用找了，照我的樣子捏三個。”
　　壹個給娘子，壹個給芷月，壹個給美婦言卿。
　　至於青蘿……那就算了吧。
　　那丫頭要是拿到我的人偶娃娃，指不定會幹出什麽事情來，說不定晚上就給弄壞了。
　　老頭笑著點了點頭，仔細端詳了陳牧數秒，道：“客人可以先稍等，我給這位先生捏完，便給妳捏。”
　　此刻老頭手裏的人偶雖然還沒捏好，但隱約可看出是壹個女人。
　　是鐵布樁的初戀情人？
　　陳牧暗暗想著。
　　他了解過鐵布樁，知道對方是沒有夫人的，也沒結過婚，純單身狗壹個。
　　現在竟然在這裏捏壹個女人，肯定是曾經所愛之人。
　　“忙嗎？”
　　鐵布樁看向旁邊的茶館，擠出壹絲笑容。
　　這是難得的邀請。
　　之前聽文明仁說過，鐵布樁這個人性格比較孤傲，喜歡獨處，基本上沒什麽朋友。
　　讓他主動邀請別人作伴，是很難的。
　　陳牧搖頭：“不忙。”
　　既然對方請他喝茶，他正好也有事情詢問。
　　茶館裏人並不是很多，兩人找了壹處極為僻靜的角落，可以過濾掉很多嘈雜的聲音。
　　“小二，來壹壺妳們這裏最好的茶。”
　　坐下後，鐵布樁對店內夥計說道，壹副哥不差錢的豪橫樣子。
　　“好咧。”
　　店內夥計連忙哈著腰離去。
　　陳牧見狀笑道：“大人沒必要這般破費，這裏最好的壹壺茶都得十多兩，聽說是西苑碧井茶，我前些日子還喝過，沒啥區別。”
　　十多兩……
　　聽到這數字，鐵布樁眼皮挑了挑。
　　隨即很淡然地說道：“才十多兩，早知道我就帶妳去最好的茶樓了，今天先湊合吧。”
　　“巧了客官……”
　　正過來擦桌子的店夥計連忙殷勤道。“最近我們茶坊新來了壹批茶葉，叫采青妙仙茶，乃是上等好茶，甚至有國子監的蘇長語親自題詩，四十兩壹壺，要不來壹壺？”
　　“……”
　　鐵布樁額頭青筋微微突起。
　　他悄悄摸了摸自己的錢袋，確定可以繼續裝逼後，面無表情道：“那就先湊活著來壹壺吧，嘗嘗味道如何。”
　　“好得，客官您稍等。”
　　聽到鐵布樁的話語，店夥計笑容愈發燦爛。
　　約莫十分鐘左右，壹壺泡好的‘采青妙仙茶’擺在了方木桌上，配上青瓷茶杯。
　　倒入茶杯，色澤墨綠，碧液中透出陣陣幽香。
　　“確實不錯啊。”
　　陳牧淺嘗了壹口，感受著舌尖傳來苦澀中帶有幽香的味覺，有了壹種品味人生的錯覺。
　　尤其劃入喉嚨時的順暢感，頗有些回味。
　　不過這茶的名字，倒讓他想起了壹位舊友——薛采青。
　　也不知道那個拉拉小妞現在如何了。
　　“壹般般吧。”
　　鐵布樁臉色卻黑的厲害。
　　語氣故作冷淡道：“不過是徒有虛名罷了，改天請妳去最好的茶樓。”
　　“那就多謝大人招待了。”
　　陳牧連忙拱手。
　　沒看出這位鐵大人竟然是個豪橫土豪啊。
　　望著眼前這位相貌、氣質、能力皆為出眾的年輕人，鐵布樁壓下四十兩的心痛感覺，淡淡道：“看到妳，我便想起了……我年輕時的風采，幾乎壹模壹樣。”
　　“大人年輕時必然比我優秀十倍。”
　　既然對方這麽不要臉的吹噓自己，那陳牧也只能順著誇人了。
　　誇著妳自己都不好意思吹牛皮。
　　“十倍倒是談不上，兩三倍還是有的。”
　　鐵布樁目光瞥向街角對面的面人小攤，笑著說道。“當然，長相上差了壹些，比不上妳。”
　　陳牧壹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說妳厚臉皮吧，還知道謙虛，說妳謙虛吧，怎麽這般不要臉。
　　“妳已經登上了功績簿。”
　　鐵布樁壹口悶完杯裏的茶水，然後又添了壹杯。
　　功績簿？
　　陳牧壹副很困惑的樣子：“這是什麽？”
　　“鎮魔司內部的考核業績榜。”
　　鐵布樁淡淡道。“凡對捉妖有極大貢獻者，都會登上功績簿，壹旦妳達到了及格線，便會將妳招收進昊天部，進行正規培訓。
　　昨天妳們玄天部抓的兩只妖中，妳的貢獻是最大的，所以經過談論之後，給予了妳九十分的成績。”
　　九十分？
　　臥槽，這麽牛逼的嘛。
　　陳牧眨了眨眼，忽然問道：“對了，滿分是多少？”
　　“壹千。”
　　“……”
　　媽賣批的，壹千分的滿分妳給老子九十分，光是壹個狐妖最起碼值個八百分不過分吧。
　　陳牧也不好直接開口吐槽，淡淡道：“之前抓捕狐妖行動失敗了。”
　　言下之意就是，妳們這麽多大佬都沒抓到狐妖，被我給抓到了，給個九十分虧不虧心。
　　“妳抓的狐妖不是我們要找的那只九尾狐。”
　　鐵布樁又添了壹杯茶水。
　　嗯？
　　陳牧皺眉：“什麽？難道有兩狐妖？”
　　“狐妖多的是，但我們要抓的是九尾狐。”
　　鐵布樁唇角扯出壹道弧度。“之前我們也被誤導了，弄錯了信息，導致抓捕計劃出現嚴重偏差。當我們把妳抓的狐妖進行過驗證，發現並非觀山院中跑出來的那只九尾狐。”
　　陳牧頗為無語。
　　這京城到底有多少狐妖，為啥就沒有喵娘出現呢？
　　“不過妳抓的那個狐妖也很重要，畢竟它偽裝成了朝廷命官的夫人，也算是剔除了壹大威脅。”
　　鐵布樁連續喝了五杯茶水，繼續添了壹杯。
　　壹壺茶直接被他喝了大半。
　　“至於那個蜥蜴妖，我們還沒查出它的來歷，還有妳說的那個大肚婦人，我們還會繼續追查的。”
　　鐵布樁淡淡說道。“如果妳有什麽線索，希望能及時提供給我們。”
　　陳牧點了點頭：“明白。”
　　看著對方又壹口悶完茶水，陳牧問道：“鐵大人，妳們鎮魔司有沒有姓‘嵇’的人？”
　　“嵇？”
　　鐵布樁提起茶壺，看著碧綠色的茶液如涓涓細流翻滾在杯內，緩緩說道。“這種姓很少見，不過我們鎮魔司確實有兩個。”
　　陳牧眼眸壹亮：“他們叫什麽？”
　　“壹個叫嵇大春，是我們昊天部的人員，為地字號獵魔人。上次計劃誘捕九尾狐妖時，他就在場。”
　　“那另壹個呢？”
　　“叫嵇無命。”
　　“他現在也在昊天部嗎？”陳牧問道。
　　鐵布樁搖了搖頭：“死了，白帝聖劍就是他。”
　　“呃……”
　　陳牧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那華麗而又尷尬的壹幕。“難怪叫嵇無命，這名字真晦氣。”
　　既然嵇無命已經死了，那剩下的‘嵇’姓人就是嵇大春了。
　　看來得暗中好好調查壹下此人。
　　陳牧壹邊想著，壹邊提起茶壺準備添水，可壹拿起來，卻發現裏面的茶水竟然空了。
　　他擡頭看向對面男人，表情無語。
　　鐵布樁摸著自己漲起的小腹的，原本郁悶的心情似乎又恢復了些愉悅，起身道：“走吧。”
　　還行，四十兩的茶水至少喝了三十九兩。
　　不虧。
　　很大氣的將錢袋裏的銀子丟在櫃臺上，鐵布樁拍著陳牧肩膀：“下次請妳去酒樓喝好茶，這茶太難喝了。”
　　“……大人，下次還是我請妳吧。”
　　陳牧嘆了口氣。
　　他算是明白了，這家夥是真的愛裝啊。
　　“瞧不起人？”鐵布樁乜眼看著他，眼眸裏盡是不滿之色。“放心吧，本官不差錢。”
　　陳牧苦笑著點頭。
　　兩人又回到了捏面人的小攤前。
　　手藝老頭將捏好的面人遞給鐵布樁，眼角皺紋深刻，笑容漸起：“客官，按照您的描述捏出來了，您看還滿意嗎？”
　　捏出的面人是壹個女子……
　　身形苗條，臉龐微圓，瞪著壹雙眸子，眉宇間帶著幾分彪悍，活像是走出來的小人。
　　鐵布樁望著出神。
　　許久，他收回目光，小心翼翼的將面人偶放在盒子裏，對老頭說了句謝謝，便離開了。
　　“客人，這是您的。”
　　老頭又拿出了三個捏好的面人，遞給陳牧。
　　手裏的面人兒與陳牧的相貌極為相似，面容俊朗帶著幾分邪魅，就好像真的是縮小版的陳牧。
　　“厲害，厲害，改天我再帶娘子過來捏壹個。”
　　陳牧笑道。
　　將三個面人娃娃小心包起來，陳牧便前往六扇門。
　　在他離去後，老人想了想，又捏了壹個與陳牧相似的人偶，尺寸大了壹些，擺放在長條木櫃前，充當門面。
　　說實話，他還是第壹次見陳牧這麽帥氣的人。
　　擺放在這裏必然能吸引不少女孩兒前來，畢竟前來捏面人的大多都是孩子和少女。
　　這叫生意頭腦。
　　果然，很快便有壹位長相漂亮的黑裙少女來到了小攤前。
　　望著面前各式各樣的精巧面人，美眸熠熠閃動，純凈的如嬰兒般的眼眸裏，帶著濃濃的好奇。
　　老頭笑瞇瞇道：“小姑娘，捏面人嗎？”
　　少女歪著腦袋看了許久，拿起了‘陳牧’面偶，畢竟這裏就他的尺寸最大，頗為顯眼。
　　“這是文曲星。”
　　老頭胡謅了個名字，笑道。“壹個要三十文錢呢。”
　　黑裙少女輕撫著面人，看著看著，然後張開水潤的櫻唇，咬掉了‘陳牧’的腦袋……
　　不好吃。
　　少女蹙起秀眉，轉身離開了。
　　老頭想要去追，結果剛追了兩步，卻發現對方身影已經走遠，氣喘籲籲地罵道：“年輕人欺負我壹個老人家，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