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7章 大結局（中中）

　　陳牧手裏的兩個鐵盒子，壹個是昔日小皇帝給的，壹個是太後給的。
　　當初小皇帝故意讓陳牧進行保管，是因為他也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只是在玄夜真人的建議下，希望陳牧利用自己的高智商將其解開。
　　當然玄夜真人肯定查出了些內情，壹直對小皇帝季瑉隱瞞。
　　太後同樣不知曉，甚至讓陳牧歸還給雙魚國。
　　如今隨著老皇帝的出現，以及對案件所有信息的梳理和推測，陳牧終於明白這神秘鐵盒子是什麽。
　　當年許彤兒去雙魚國探查自己的身世，順便幫季傾天尋找與亡靈軍有關的祭祀神壇。
　　起初季傾天讓其尋找祭祀神壇的目的，是為了對大炎百姓做實驗。不過隨著許彤兒‘叛變’，這祭祀神壇反而成了他的救命稻草，將他的魂魄完完整整的保護起來。
　　而這兩個鐵盒子，便是用來打開祭祀神壇的鑰匙。
　　在季傾天進入神壇後，這兩鑰匙也最終落在了小皇帝和太後的手裏。
　　“妳錯了，沒有這鑰匙，朕也能從祭壇出來。”
　　季傾天幽幽道。“朕在得知妳是無魂之體後，之所以遲遲沒有動靜，只是想等妳將其他‘天外之物’全部融合。”
　　陳牧笑了：“在我去雙魚國的時候，雨少欽讓我去找珍珠，這又是為了什麽？”
　　“因為祭壇出現了問題。”見季傾天沈默，陳牧給出了解釋：“當初許彤兒去雙魚國是珍珠接待的，是她們壹起找到了祭祀神壇。如今祭壇發生異常，許彤兒死了，也只有珍珠或許才知道原因。”
　　陳牧頓了頓，繼續道：“妳現在可以利用秘術，借小皇帝的屍體與我們對話，但妳真正的魂魄卻還是無法從祭祀神壇出來。”
　　季傾天微微壹嘆：“若不是於清廉逼迫朕出來，朕也不會冒此風險。不過，妳還是低估了朕布局的能力。陳牧，朕再問妳壹遍，妳真的要阻止朕，開創壹個萬世太平嗎？妳真的願意看著天下百姓，常年處於戰火災荒之內，惶惶度日嗎？”
　　“我當然不願意，可妳不是救世主。”
　　陳牧淡淡道。
　　季傾天聲音冷漠：“妳不相信朕？”
　　陳牧道：“我相信妳長生的目的，是為了創萬世之太平。但我不信，妳可以堅持下去。或許剛開始，妳會勵精圖治，讓百姓過上好日子。
　　可妳的生命是永恒的。
　　漸漸的，當妳完成了目標，妳就會逐漸厭煩這壹切，妳會逐漸感到獨孤，逐漸變得麻木。
　　妳的心態會發生變化。
　　到時候，妳就會為了尋找刺激，拿黎民百姓做樂，最終妳會親手毀了妳創造的壹切……”
　　陳牧目光深邃：“每個人都想長生，可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忍受長生帶來的獨孤。長生是天堂，亦是地獄。
　　陛下，其實妳也不相信自己可以做到。否則，妳就不會拿那麽多百姓做實驗，在他們體內種下‘服從’的蠱毒。
　　妳曾是壹個好皇帝，會在歷史的長河裏留下璀璨的星光。
　　妳的壹生足夠驚艷，妳對得起妳身份所賦予的使命。大炎的結局如何，妳沒有責任和義務去做決定。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從根本上解決不了問題，只能遵從歷史規律。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天下或好或壞，天下人都有責任，妳想以救世主的身份拯救天下，最終的結局，只會毀掉壹切！”
　　陳牧這番話，多少帶有幾分誠懇真摯的勸解。
　　功過難抵，無論怎樣，季傾天的前半生當得起壹代雄主的稱號，當得起明君的稱號。
　　可惜此刻季傾天已經鉆進了死胡同，心境早已偏執到極點。
　　“妳所說的，只是其他人而已。朕不可能變成妳想象中的那樣，朕會永遠守護萬萬子民，讓他們世世代代生活在太平之下。朕就是他們的天，朕永遠不會倒下！”
　　季傾天漠冷的眸子死死盯著陳牧，厲聲道。“陳牧，妳是很聰明，可妳從未坐在高位上去俯瞰天下大局。今日朕既然願意現身於金龍大殿，就有把握去奪取無魂之體！”
　　隨著季傾天聲音落下，壹股暗紅色的光芒自他的周身爆發。
　　光芒侵沒了整座大殿，如翻滾著的血浪。
　　季傾天伸出手，摁在了雨少欽的心口位置，秘術施展而出，雨少欽的身體轟然化為壹團黑色粉末，而後又扭曲成巨大的蟒蛇。
　　嗤啦——
　　地面被劃出壹道深深的溝渠，季傾天整個身體融入蟒蛇之內，紅光耀天，以無可匹敵的姿態欺身到陳牧面前。
　　“快去救陳牧！”太後急聲對暗衛說道。
　　然而暗衛還未動身，周圍紅色的霧氣將她們困住。
　　面對洶湧的殺意，陳牧剛要躲避，卻赫然發現自己的身體好似被壹股禁制給禁錮，無法動彈。
　　密集的黑色液體自他的身體每壹處毛孔湧出，變得暴躁不安，生生在周圍扭曲裂開了壹道虛空縫隙。
　　陳牧明顯能感受到，自己正被扯入這虛空縫隙之內。
　　無數地獄之火燃起。
　　地面出現了壹朵朵焰色蓮花，搖曳盛放。壹道道被燒紅的根須，紮進了陳牧的身體。
　　“要置之死地而後生嗎？”
　　極度的痛苦之下，陳牧面目顯得有些猙獰，強行凝聚起壹股‘天外之物’，摁在了蟒蛇腹部，扯住了對方的魂識。
　　“夫君！”
　　大殿之外，白纖羽焦急的聲音傳來。
　　“去皇陵！”
　　陳牧拼出余力，扯開了壹道空缺，將兩個鑰匙扔了出去。“我已經鎖住了他的魂識，祭祀神壇在那裏，毀掉他的魂魄！”
　　隨著虛空縫隙強力吞噬，陳牧的意識漸漸模糊。
　　……
　　白纖羽緊攥著鑰匙壹路疾奔，終於來到了皇陵山下。
　　然而卻有壹道身影出現在了她的面前，擋住了去往皇陵的路。
　　“二姐，回去吧。”
　　擋在面前的人是冥衛四使中的玄武。
　　此刻的他壹身平日熟悉的玄甲，手持銀色長槍，看起來早就等在這裏，防止有人進入皇陵。
　　在他身後，還有密密麻麻壹眾冥衛死士，少說有上百。
　　“是義父讓妳守在這裏的？”
　　白纖羽冷聲問道。
　　玄武沒有回答，即是默認。
　　唰！
　　白纖羽抽出長鞭，嬌喝道：“滾開！”
　　玄武目光流露出痛苦之色：“二姐，義父說了，除非踏過我的屍體，否則任何人不得進入皇陵。”
　　“如果我回去，那就沒辦法救我夫君了。”
　　白纖羽內心同樣煎熬。“玄武，念我們姐弟壹場，我不想自相殘殺。讓我過去，算二姐平生第壹次求妳。”
　　然而玄武還是如雕塑般擋在那兒，輕輕搖頭：“對不起二姐，我不能違抗義父的命令。”
　　“妳——”
　　白纖羽剛要開口，忽然壹片碧綠的樹葉朝著玄武飛掠而去。
　　玄武心頭壹驚，擡槍抵擋，綠葉割裂成兩半劃過他的臉頰，落下了刺目的血紅，濺出壹滴血液。
　　玄武擡頭望去，卻見樹梢之上靜靜俏麗著壹抹紫色倩影。
　　竟是少司命。
　　原來自從陳牧與白纖羽入宮後，便有冥衛包圍了宅院。意識到事態不對，雲芷月留下保護眾人，而少司命則前來探查。
　　“小紫兒妳先拖住他們！”
　　看到少司命，白纖羽神色驚喜，顧不得解釋太多，連忙掠向皇陵。
　　有了少司命的幫忙，盡管玄武欲要百般阻止，可終究還是讓白纖羽沖破了困圍。
　　不過玄武並不擔心，因為前面還有人等著她。
　　果然，行至半路到林間時，白纖羽最不願看到的人出現了。
　　青龍！
　　“大哥……”白纖羽望著面前的青衣男子，痛苦道。“連妳也要阻攔我嗎？”
　　青龍緩緩擡起手中長劍，指向她。
　　“為什麽會這樣。”白纖羽美眸溢出了淚花。“在我心目中，我壹直當妳是兄長，從未想過我們兄妹會有刀劍相向的壹天。我不求妳能站在我這壹邊，我只希望看在我們兄妹的面子上，能放我過去。我相信義父不會怪罪妳的，我和他的恩怨，我會親手解決。”
　　青龍目光復雜：“到這個地步，說再多也無用。我給妳壹個機會，只要妳能擋住我壹劍，我便讓妳過去。”
　　“大哥！”
　　白纖羽身形壹顫，滿臉苦澀。
　　論青龍的修為，縱然她有法相助威，也必然不是對方的對手。
　　況且青龍這壹劍，肯定不會留有余力。
　　“若想救妳夫君，就動手吧。”
　　青龍淡淡道。
　　見對方絲毫不留情面，白纖羽咬了咬嘴唇，心下壹狠，甩出了長鞭。
　　唰！
　　青龍壹劍橫處！
　　劍芒似是憑空暴漲而出，如蛟龍般席卷四方，瞬息間仿佛撕裂了空間，使耳膜受到了壹種奇異的壓迫。
　　炙亮的劍芒似要將這片山谷吞噬其中！
　　白纖羽擋不住這壹劍，這世上估計除了神女外，很難有人擋住。
　　可不曾想，白纖羽根本沒有施展招式去抵擋，反而在關鍵時刻將手中的長鞭扔掉，閉上了眼睛。
　　她要賭！
　　用自己的生命去賭！
　　劍芒呼嘯而過，薄如蟬翼的劍刃掠過她的喉嚨。
　　壹切歸於寂靜。
　　女人皙白的脖頸上緩緩滲出血跡，如被纏上了壹絲紅線，格外刺眼。但這僅僅只是皮外傷而已。
　　白纖羽睜開眼睛，輕吐了口氣。
　　她轉身看著背對著她的青龍，感激道：“謝謝妳，大哥。”
　　“妳走吧。”
　　青龍嘆息壹聲。
　　說罷，他猛地揮劍斬掉了自己的左臂，同時自毀丹海，廢掉了自己的所有修為。
　　鮮血噴濺而出，彌漫出了壹片淒迷的紅霧。
　　“大哥！”
　　白纖羽被這壹幕給呆住了。
　　反應過來後的她下意識想要上前，卻被對方擡手阻止。
　　青龍踉蹌了壹下身子，蒼白的臉頰凝視著天空中漂浮著的雲，淡淡道：“我這條命是義父，我本該還給他的。可是，我曾經又答應過她，要好好活下去……如今也只能以這種方式，還義父的恩情了。”
　　白纖羽知道對方口中的‘她’是誰。
　　是青龍年少時，遇見的那位青樓姑娘。
　　“小羽兒，妳也要好好活下去。”
　　青龍輕柔的丟下壹句話，便朝著霧林暗深處走去，獨孤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野中，如天空流逝的雲彩。
　　冥衛再無青龍！
　　世間……再無青龍！
　　白纖羽淚如雨下。
　　這時，壹道充斥著悲憫的聲音驀然響起：“壹切要結束了嗎？”
　　白纖羽抹去眼淚，轉身盯著紅塵和尚，冷冷道：“怎麽？妳也想阻攔我？”
　　紅塵和尚幹凈的眸子浮現出些許憂傷：“師父本不想讓我來，他說，今日我若來了，便不能再回去了。”
　　“妳應該聽妳師父的話。”
　　白纖羽撿起長鞭，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意。
　　紅塵和尚自嘲壹笑：“或許吧。但依小僧看來，我若不來，這壹輩子便再無追求真正佛道的機會。所以明知會死，我還是願意去尋找我心中的那個答案。”
　　“妳的答案是什麽？”
　　“是妳。”
　　“我又是誰？”
　　“陳牧的妻子。”
　　“所以，妳覺得妳能得到我嗎？”
　　“不能。”紅塵和尚搖了搖頭。“這輩子不能，下輩子也不能。”
　　白纖羽道：“既如此，妳又何必強求自己。”
　　紅塵和尚神情澀然：“小僧沒有退路了。”
　　交談到這裏，白纖羽便明白想要用言語勸退對方只是徒勞罷了，甩出長鞭直接攻向了對方。
　　——
　　當陳牧醒來時，發現自己竟在壹片沙灘上。
　　沙灘很熟悉，面前的大海平靜的不起波浪，亦如平和的心境。
　　“奇怪，好像來過這地方？”
　　陳牧心中泛著嘀咕。
　　不過很快，他便從記憶裏翻出了這熟悉的壹幕。當時他是在進入無塵村的時候，偶然進入這個幻境。
　　“妳見到他了。”
　　忽然，陳牧旁邊出現了壹道身影。
　　這道身影被漆黑色的線狀黑液包裹著，就像是‘天外之物’，乍壹看與陳牧的身形有幾分相似，好似是鏡像了壹般。
　　“又是妳？”陳牧皺眉。
　　黑影平靜的註視著海面，緩緩問道：“妳覺得他是好人？還是壞人？”
　　陳牧知道對方問的是季傾天，聳肩笑道：“我沒辦法去評判，也沒資格去評判。反正他想害我，那我只能反抗了。”
　　“當年嬰兒還在胎中的時候，他便將壹塊‘天外之物’放了進去，進行實驗。而在放入‘天外之物’的同時，他又埋下了壹顆蠱種，方便與自己的靈魂更完美的融合。”
　　黑影輕聲說道。“如今他被迫現身，這顆蠱種，便是他融合的最後希望。”
　　陳牧恍然：“難怪如此。”
　　“妳知道我是誰嗎？”黑影問道。
　　陳牧嘆了口氣：“以前無法猜到，但現在我能猜出妳的身份，妳是許彤兒。準確說，和白雪兒壹樣，是許貴妃殘余的壹縷執念。”
　　陳牧聲音落下，黑影外層的液體緩緩剝離。
　　最終呈現在面前的是壹個美麗女人。
　　許彤兒。
　　“當初他在我腹中放入‘天外之物’，雖然被體內嬰兒融合，但身為母體的我，還是受到了影響。死後，也出現了壹縷執念，壹直徘徊在這虛空之內。”
　　許彤兒目光平和，唇角泛起溫柔的笑意：“知道我為什麽會背叛他嗎？”
　　陳牧沒有說話。
　　許彤兒清澈無暇的眸子好似晶瑩的寶石，映照著粼粼海平面上的柔光，輕聲說道：
　　“從血脈傳承角度來說，妳和我並不是母子關系。我只是借著自己的身體，將妳從另壹個世界挪移並孕育出來。
　　可從女人的角度來說，妳畢竟是我腹中的孩子，試問天底下又有多少母親，願意把自己的孩子當成是可隨意扼殺的物品。
　　雖然我背叛他，有著其他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因為妳。
　　曾經我以為自己很幸福，我是天底下最聰明的女人，我的丈夫是壹代民主，可當我腹中有了妳之後，我卻體會到了幸福的另壹種感覺。這種感覺很真實，很安心……”
　　聽著女人剖自內心的情感，陳牧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個世界的親情，終究與他很遙遠。
　　“曾經我支持他，是因為他真的想開創壹個萬世太平。可當我孕育出妳的時候，或許是與另壹個世界的妳有牽連，我也獲得壹些新世界的記憶。我才漸漸明白，萬世太平並不存在於這種規則之下。”
　　許彤兒緩緩說道。“可惜我無法改變什麽，他也無法改變。
　　沒有永遠的萬世太平，也沒有真正的成仙入道。我曾告訴過天君雲簫，可他不信。我曾提醒過陛下，可他也不信。
　　後來我才明白，他們的能力再高，思想總是會局限於這個世界的規則之內。我們註定只是歷史進程的壹部分，或許到某個時段，這個世界才會發生改變。”
　　這個時候，陳牧才真正理解了許彤兒當時為何會選擇‘背叛’。
　　當她獲得了新世界的思想後，註定與現有的環境脫節，變得比任何人都要清醒。
　　可惜她沒辦法喚醒其他人。
　　結局註定是死。
　　許彤兒扭頭看著陳牧，忽然問道：“陳牧，妳覺得……妳該屬於這個世界嗎？”
　　“不該。”
　　陳牧回答的很幹脆。
　　從壹個人歸屬的本心來講，這個世界確實與他有著不可彌合的割裂感。這樣縹緲的感覺，讓人很不安。
　　就好像永遠走在壹團棉花上，腳無法觸碰實地。
　　“那妳想離開，回到原來的世界嗎？”
　　“不想。”
　　陳牧同樣回答的很幹脆。
　　許彤兒美眸泛起笑意：“為什麽？是因為這裏有妳喜歡的人？”
　　陳牧點頭：“沒錯。”
　　“可那個世界，也有妳喜歡的人啊。”許彤兒能翻閱陳牧的所有記憶，也能窺見他內心的所有真實情感。
　　陳牧聽到這話，下意識握緊了拳頭，又緩緩松開。
　　在曾經那個世界，他也是花花公子。
　　可唯壹不同的是，那個世界的他真的是壹個‘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無情渣男，泡壹個，甩壹個，無太多的留戀。
　　只有那壹個女人，是他內心永遠無法釋懷的。
　　陳牧從未對任何人說起過那個世界關於自己的事情，也從未對身邊的女人，真心坦露過‘上輩子’的感情。
　　但此刻面對許彤兒，他卻有壹種想要刨開內心傾訴的感覺。
　　也許是因為對方是他的‘母親’。
　　“都說大部分男人都對自己的初戀賦予最特殊的記憶，我想我也不例外吧。”
　　陳牧望著無際的海平面，柔聲說道。“我和她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甚至同壹時刻出生的。我和她從小便是鄰居，壹起玩耍，壹起上學，壹起成長……就好像，我們天生就黏在了壹起，誰也無法割裂。
　　可真正萌生感情的時候，我和她總是會上演壹出出狗血的言情劇。
　　要麽我誤會她，要麽她誤會我……吵吵鬧鬧，彼此傷害。
　　可笑的是，我們倆從未真正告白過彼此。
　　她在等我表白，而我又等著她給暗示，誰都不敢邁出那壹步。明明是最熟悉彼此的人，卻又不敢把握彼此的心意。
　　最終，到了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
　　總之回想起來，大大小小的事情要多狗血就有多狗血。
　　我不想為我變成渣男的原因找借口，但我之所以跟那麽多女人混跡，很大原因就是為了故意刺激她。就是想確定，她到底有沒有在乎我。
　　我自認為我對女人很了解，能在短時間內，很準確的摸透對方的心思。
　　可唯獨對於她，我仿佛永遠看不透……”
　　陳牧說了壹大堆心裏話。
　　這些話無論是上輩子或是這輩子，他都沒對第二人說過，現在面對自己的母親，他終還是發泄了出來。
　　言語中有著不甘、茫然、後悔、失落……以及那淡淡的釋然。
　　許彤兒耐心聽著，清秀動人的眉眼盡是溫柔，在男人發泄完深埋已久的情緒後，才給出了答案：“因為妳們太在乎彼此了。”
　　是啊，因為太在乎，所有越小心，最終距離越來越遠。
　　“也許吧。”陳牧吐了口濁氣，笑道。“不過這些都無所謂了，現在我有了喜歡的人陪在我的身邊，壹切足夠了。再說，人總該有些遺憾，不是嗎？”
　　“所以妳不打算回去了？”
　　許彤兒問道，輕柔的海風吹動著她的裙衫，卻也讓她的身體愈發透明。
　　陳牧搖頭：“我從未有過這打算，那個世界的陳牧已經死了，他記憶裏最放不下的女人也會隨著他的記憶壹同消失。這個世界的我，最愛的女人是我的小羽兒。”
　　陳牧腦海中回想起白纖羽那聲親切的‘夫君’，心中柔情萬丈：“誰都無法取代她！”
　　“那妳想要長生嗎？”許彤兒問。
　　陳牧壹怔，輕輕搖頭：“長生很獨孤，我不喜歡。”
　　許彤兒道：“妳已經融合了所有的‘天外之物’，現在的妳其實已經長生了。
　　但數十年後，妳的妻子們會逐漸蒼老，即便她們以修行駐顏，可終有死去的壹天。而妳，想死不能死，陷入無盡痛苦。
　　倘若妳回到原來的世界，妳便會回到正常的生活。去找妳喜歡的她，彌補遺憾。妳們壹起慢慢變老，埋於同墓……人生，不就是如此嗎？”
　　陳牧又陷入了沈默。
　　他明白，許彤兒說了這麽多並非是想勸他回到原來世界，而是看出了他內心不願面對的糾結，想要幫他抉擇壹個答案，做到真正的面對和釋懷。
　　他也相信，如果選擇回去，許彤兒會立即帶他回到曾經的世界。
　　這也是女人壹直等候在這裏的原因。
　　當年是她把陳牧帶到了這個世界，如今她想給對方壹個重新選擇自己命運的機會。
　　雖說人生因為遺憾才完美，可做出錯誤的選擇，同樣會悔恨終生。
　　“還是那句話，以前的陳牧已經死了。”
　　陳牧張開雙臂享受著柔柔的海風，將心扉徹底敞開。“我會陪著小羽兒她們，倘若這就是我陳牧的命運，我會接受。即便她們最終會死去，但至少身邊有我。”
　　許彤兒淺淺壹笑：“不後悔？”
　　“不後悔。”
　　男人很坦然地說道。
　　“我無法預見妳的選擇是否正確，但既然是妳最真心的選擇，我會支持妳。”
　　許彤兒擡起玉手輕撫著男人臉頰，語氣溫柔：“我也從未後悔過我的選擇，因為擁有妳，是作為母親的我……此生最大的幸福。我慶幸沒有拋棄妳，也慶幸妳選擇了我。
　　牧兒，人生很苦，可也很甜。妳不必肩負起拯救天下人的責任，妳也不必讓自己成為救世主。
　　妳只需快樂的活著，便足夠了……”
　　女人的聲音漸漸變得縹緲輕柔，如同她撫在男人臉上的手壹樣，漸漸感受不到觸感和冰涼。
　　她的身體開始化為壹粒粒塵芒。
　　陳牧內心苦澀。
　　他明白，許彤兒留在這世間的最後壹抹痕跡也要消失了。
　　“我會好好活著。”
　　在女人消失的剎那，陳牧輕聲說道。
　　……
　　天色逐漸灰暗，明明還未到黃昏時刻，血紅的夕陽，卻已在散亂無章的雲朵霞片中徐徐下沈。
　　似乎也在預示著，壹個王朝的隕落。
　　古劍淩靜靜坐在皇陵前。
　　他身下依舊是那個陪伴了很多年的坐轎，但擡著坐轎的人卻沒了，只有他壹人守護在墓前。
　　很快，壹道纖美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簾。
　　“很厲害。”
　　古劍淩唇角勾起壹彎弧度。
　　白裙沾有鮮血的白纖羽在距離他十米處停下，冰雪般清冷的眸子絲毫不掩飾悲色：“妳壹直在騙我們。”
　　“紅塵死了？”古劍淩問道。
　　“對。”
　　白纖羽點了點頭。
　　若是以往，她不是紅塵和尚的對手，但如今她有足夠的實力去殺對方。
　　而且她也明白，紅塵是壹心求死。
　　佛心已破，塵埃已染，即便活下去也只是壹具行屍而已，死亡反而是壹種解脫。
　　白纖羽反問：“為什麽不關心大哥和玄武？”
　　“有些人生來就是棋子，自然也註定了他們的結局。青龍如此，我也如此，包括妳。”
　　古劍淩微笑著說道。
　　白纖羽握緊長鞭：“妳我之前還有未結的恩怨，不過現在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辦，所以請妳讓開。”
　　“已經晚了。”
　　“什麽晚了？”
　　古劍淩目光眺向皇宮：“要麽先皇融合妳丈夫的身體，要麽先皇失敗了。無論結果如何，現在妳做什麽都晚了。”
　　“不，凡事都無法肯定，我若不做，才是真的晚了。”
　　白纖羽冷冷說道。
　　古劍淩眼眸微闔：“在遇到陳牧之前，有沒有想過妳我父女會有成為仇人的壹天？”
　　“沒有。”
　　這是實話，畢竟曾經在白纖羽的心中，古劍淩無疑是她最崇敬的人。
　　古劍淩唇間飄出壹道若有若無的嘆息：“我也沒想過。曾經我以為妳不會對陳牧動情，所以沒有阻止。可當明白妳真的喜歡上他時，我又想著拆散妳們。雖然那時候的我還不知曉，陳牧就是無魂之體，但內心總有些直覺，生怕妳我父女會有反目的壹天。”
　　“在妳殺了我家人的時候，其實就應該明白會有這壹天。”白纖羽眼眶微微有些發紅。
　　“或許吧。”
　　古劍淩看起來很疲憊，輕聲道。“如今說什麽也都晚了，既然妳想進入皇陵，我們父女只能壹戰。”
　　“好。”
　　白纖羽運轉全身功力，神色凝重。
　　她從未見過義父出過手，平日裏總是壹副病懨懨的模樣。
　　但白纖羽很清楚，既然能成為冥衛都指揮使，既然能培養出青龍那樣的絕頂高手，修為肯定極高。
　　自己必須盡全力才行。
　　“曾經我和天君雲簫有過壹戰，我輸了半招。”
　　古劍淩緩緩擡起手，猶如山洪爆發般的磅礴靈氣剎那間壓向白纖羽。
　　後者頓覺如巨峰臨頂，喘不上氣來，心頭要揉碎壹般。甚至還沒能出手，白纖羽便跪在地上噴出鮮血。
　　實力差距，壹目了然！
　　白纖羽俏臉無比的驚愕與震撼。
　　她知道對方的修為很高，但沒想到竟這麽強悍。
　　能和雲簫那般天下第壹的高手過招，只輸半招，足以傲視天下！
　　白纖羽內心無比的絕望。
　　怎麽辦夫君，小羽兒沒辦法幫妳了。
　　忽然，壹股清淺的清香憑空飄來，將那恐怖的威壓生生排擠而開，白纖羽也得以松了口氣，恢復了自由。
　　“我來壹戰！”
　　神女白衣如雪，手持長劍指向古劍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