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藥酒

　　五老坊，最內層。
　　壹片空曠水域，水面鋪滿各色水草。
　　中央壹座白色的小木樓。
　　水域入口處。
　　壹個白衣小道童，見到來客，招呼道：“盧掌櫃，您來了？”
　　盧通壹襲黑袍，虎爪赤足，笑道：“小芙草，今天友老講什麽？”
　　進入仙船，已經壹個多月。
　　盧通轉遍了五老坊。
　　這裏的確物產豐富，而且遠比雲英城便宜。
　　各種靈草、珊瑚、礦石、水妖……
　　除此之外，五老中的友老，每隔五日講法壹次。
　　盧通聽聞後如獲至寶。
　　友老講得並非多麽高深的法門，而且經常東講壹句、西說壹嘴。
　　但是奈何盧通的根基，實在薄弱。
　　不管友老講得什麽，他都能有所收獲。
　　壹個多月來每次必到，已經和門口的小道童混了個臉熟。
　　“說是講靜坐，不過等講開了，可說不好。”
　　盧通搖了搖頭，取出十兩銀子遞過。
　　小芙草收起銀子，朝手中玉符灌入法力。
　　附近的各色水草伸出，表面水珠滑落，彼此攀爬、纏繞、重疊，很快織成壹個水草蒲團。
　　盧通盤膝坐到蒲團上。
　　水草分開壹條水路。
　　壹根水草拉著蒲團，迅速接近白色木樓。
　　修士、妖獸陸續趕至。
　　壹聲清脆鳥鳴聲叫過，木樓前出現壹個白衣、白發、白眉毛的老太婆。
　　老太婆剛壹出現，立即開口道：
　　“今日講靜坐。”
　　“我曾遊歷北境，偶遇壹位專修‘逍遙道’的修士。”
　　“此人，不著衣、不入屋、不與人言，身無長物、茹毛飲血。”
　　“我跟隨此人三個月，略有感悟。”
　　“靜坐，即養神除欲。”
　　“……心孤多感思，心煩怒多起……”
　　“說到雜念啊，我們這裏以西三百多裏外……”
　　半個時辰後，鳥叫聲又響起。
　　友老立即停口，隨後閃身離去。
　　盧通坐在蒲團上，回味了片刻才站起來。
　　其余修士、妖獸已經離開。
　　入口處，盧通取出壹張紙條遞給小芙草，道：“小芙草，我修行上有些疑惑，麻煩替我轉給友老。”
　　紙條與“三氣屍煙”有關。
　　小芙草稍作猶豫後，還是收起紙條，道：“我只保證交給友老，友老看不看就不知道了。”
　　“好，多謝。”
　　……
　　丁字木道上。
　　很遠就能看見，壹根白色布幡迎風飄蕩。
　　布上五個大字“良妖茶酒館”。
　　壹丈多長的布幡下，另掛了壹塊小木牌。
　　木牌上寫了兩列小字，湊近了才能看清，上面寫著：
　　“高價收購，大角玉鯢獨角”
　　五天前。
　　百鯉商會的主家——百裏家，專門派人送來鏡心的回信。
　　信中，內容極短。
　　僅五個字：
　　“角，大角玉鯢。”
　　盧通瞬間領會了，鏡心指得是白石。
　　畢竟，信中除了壹大堆廢話外，唯壹的問題就是詢問白石是什麽，以及壹些白石碎渣。
　　走到幡下。
　　原本光禿禿的甲板，徹底變了模樣。
　　四角，各有壹根兩丈高的水竹。
　　壹張米白色篷布，四角綁在水竹上，懸在半空形成壹個略顯怪異的茶棚。
　　看上去像壹大張蛛網。
　　茶棚下，擺著十二套水竹打成的桌椅。
　　三桌客人正飲茶閑聊。
　　“頭兒，回來了。”
　　大憨坐在櫃臺後面，瞪著豬眼，修行生鱗術。
　　盧通翻開賬本。
　　生意不好，聊勝於無。
　　苦美芹不在附近，沒有免費的藥渣可用，只能買新鮮草藥。
　　本錢變高了。
　　沒有了老熟人支撐，來往人流也不算密集。
　　客人變少了。
　　壹來壹去，再算上大憨、二虎的工錢，入不敷出。
　　盧通搖了搖頭。
　　壹邊想著附近有什麽來錢的路子，壹邊走進船艙。
　　船艙很大，壹部分在甲板下面。
　　二虎躺在壹張空床板上，懷裏抱著本子，右手拿著毛筆。
　　耳朵邊放了壹個白色水螺。
　　船艙頂部，貼著壹個同樣的水螺。
　　“怎麽樣？”
　　二虎猛得竄起來，坐正道：“頭兒，啥時候下來的？”
　　盧通沒有搭理他，壹把拿過本子。
　　上面亂七八糟的寫滿了字。
　　看了兩眼，壹大半認識不出來。
　　他嘆了口氣，把本子扔回去，問道：“聽到什麽消息了？”
　　“沒啥有用的，都是在吹牛！不是賺了銀子、就是殺了妖獸。還有壹桌小聲嘀咕，想用假的大角玉鯢，騙我們。”
　　這世道，偷奸耍滑的家夥，簡直是無孔不入。
　　幸好二虎在偷聽。
　　盧通心裏記下此事，擺手道：“回去躺著吧。”
　　……
　　夜幕漸臨，茶酒館迎來壹波滿客。
　　盧通盤坐在大殿內，看著下方客人，口中吐出滾滾紅煙。
　　紅煙在口鼻、雙手之間，來回盤繞。
　　半個時辰後，盧通收起法門。
　　典四兒立馬遞過壹尊小鼎。
　　鼎內，燉了幾株水草，和壹只拳頭大的粉色水母。
　　桃花水母羹，賣相不好。
　　但是補充血氣的效果，比八寶丹好很多。
　　壹口灌入腹中，滾滾熱氣湧到喉間。
　　盧通屏住呼吸，強壓壹口氣下去，許久後長吐壹口濁氣。
　　典四兒接過小鼎，道：“老爺，我又學會了壹道菜，明天做給妳吃。”
　　盧通臉色變了變，沈吟片刻後，搖頭道：“不急，先喝水母羹。”
　　打魚船沒有賣銀子，而且換了壹本食譜。
　　桃花水母羹，正是其中壹道。
　　典四兒為了掌握這道菜，學了半個多月，燉壞了上百只桃花水母。
　　盧通也吃遍了，酸、麻、苦、焦、粘等，各種口味的水母羹。
　　如今，好不容易可以入口了。
　　下壹道菜，不急。
　　客人陸續離開，最後剩下壹個客人遲遲不走。
　　壹只大蜘蛛，順著篷布爬上水竹。
　　又通過蛛網，鉆進大殿，沖著典四兒叫嚷。
　　片刻後，典四兒道：“老爺，那個客人要見妳。”
　　盧通沒有理會下面，道：“四兒，今晚把學舌法術傳給老大她們。”
　　“可是，勞管事說了，丫鬟們嘴巴多了不好，有我轉告就夠了。”
　　“什麽狗屁勞管事。”
　　盧通擺了擺手，起身道：“這裏，老爺說了算。”
　　……
　　甲板上。
　　壹個披著水藍色長袍的修士，獨自坐在桌邊。
　　桌上放了壹壺酒，還要壹個長盒子。
　　盧通過去坐下，問道：“道友怎麽稱呼？”
　　“侯澈。”
　　侯澈眼神沒有閃躲，開口也沒有猶豫。
　　不像來找事的。
　　盧通又問：“侯道友找我，什麽事？”
　　侯澈伸手打開長盒子，笑著道：“請看。”
　　壹尺長的雪白長角。
　　角上沒有壹絲瑕疵，隱隱散出壹股奶香味。
　　盧通心頭壹跳。
　　大角玉鯢？
　　他想起二虎偷聽到的話，不禁眼神壹閃。
　　太巧了。
　　八成是假的，兩成是真的。
　　“多少錢？”
　　“不要錢。”
　　盧通心頭又是壹跳。
　　真的假的，不重要了。
　　“好。”
　　盧通伸手去拿盒子。
　　侯澈臉上的淡然終於消散，匆忙伸手擋住，道：“不要銀子，但是需要掌櫃的幫壹個小忙。”
　　又是壹個偷奸耍滑的家夥。
　　盧通笑了笑，搖頭道：“說吧。”
　　“我想在掌櫃的這裏，賣壹種藥酒。”
　　盧通臉上的笑容緩緩收起，認真問道：“什麽藥酒？”
　　“金胎藥酒。”
　　盧通猛得起身，大聲道：“大憨，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