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四章 穆家、弈法宗、欲鬼

　　歸慈湖，湖岸扭曲歪斜。
　　盧通、寧金寶離開城池，順著湖岸向北，壹路穿過大片農田、水田等，飛出七十余裏停在壹片樹林上。
　　樹林占地極大，其中坐落著各式建築，還有幾道陣法。
　　寧金寶道：“老爺，到了。穆家的莊園‘穆島’，這裏以前是壹個湖心小島。後來通天絕壁吸走了無數湖水，湖心島變成了荒島。”
　　盧通點了下頭，朝北方望去。
　　再向北，數裏外河網密布。
　　當年和斐英粼壹起出城，追蹤戴善時曾從河網上經過。
　　“好端端的莊園，為什麽轉手？”
　　“老爺，穆家主動找上門的。穆家知道司裏多了壹支鬼兵，也聽說了我在找莊園，主動找到來，說可以無償讓出穆島。”
　　“什麽條件都沒有？”
　　“沒有。只說了壹句，以後要是碰到了，讓老爺行個方便，可以的話幫壹把手。”
　　盧通看向下方的樓閣，正想問穆家的跟腳。
　　寧金寶已經主動介紹：“穆家很厲害，明明是個大家族，可是城裏認識的卻不多。我問了好幾個人，最後才從雀築壹個老管事那裏打聽到。穆家出自‘指神宗’，族內還有少爺、小姐在甲象書院修行。家族勢力遍及數府，穆島只是壹座消遣用的別院。”
　　盧通神色微動。
　　春江水暖鴨先知。
　　若是出了變故，最先知道的肯定是大家族。連穆家這種存在都開始行動，盡可能地拉攏各方實力。
　　這次變局肯定不簡單。
　　“走，下去看看。”
　　“是。”
　　二人落在壹條木橋上。
　　寧金寶道：“老爺，這裏原本是碼頭，用來停靠船只，旁邊的三個池子是養妖池。如今都荒廢了。”
　　“嗯。”
　　盧通穿過木橋，踩上壹塊青石板。
　　面前，壹排五丈多高的樹木，樹後是壹堵高墻。
　　“這裏面客宅。有兩座客棧、兩座酒樓，還有三十套獨棟小院、獸場、店鋪等，用來招待客人。深處還有壹座別院，可以招待貴客。”
　　盧通點了下頭，走進院子。
　　正面是壹片十分寬敞的空地，左右各壹棟三層木樓，木樓雕工細致，比懷珠城的許多客棧還要精美。
　　右側是壹個停靠坐騎的獸場。
　　左側則是壹條小街，街面上還掛著酒樓、衣鋪的幡旗。
　　他嗅了幾下，聞到壹股淡淡酒味，問道：“這裏還有人？”
　　“兩天前還有。穆家人不住，留了二十多個丫鬟、小廝打掃宅院。我告訴穆家今天帶司主過來，穆家擔心他們礙眼，提前把人叫走了。”
　　盧通點了下頭，對穆家的實力又多了壹些了解。
　　走了近百丈，穿過客宅，迎面又是壹堵高墻。
　　這道墻上鋪著琉璃瓦，瓦片閃爍綠、藍、黃、紅等各色光線，光芒如霧，飄到上方阻攔住視線。
　　寧金寶道：“老爺，這是主宅。壹共有九個庭院，三座大殿，十八座塔樓，壹片竹林，兩座花園，房舍、偏殿等七十四間。全部布置了‘壽光永明陣’，此陣可以靜心、明神。”
　　盧通看著面前的光霧，沒有進去，問道：“還有呢？”
　　寧金寶走出壹步，展開壹張地圖。
　　“主宅後方是壹座私塾，還有壹片藥園。私塾暫時空置，藥園中還有壹些水參。”
　　“左邊是演武場，分水場、石場，布置了‘凝水陣’。場邊立有壹棟九層箭塔。演武場後方是西群房。”
　　“右邊是東群房，群房後面是壹座私牢。”
　　“再向外，三面都是莊戶們的住處，有住房、賬房、倉房、作坊、藥館、戲臺等，村裏有的這裏基本都有。”
　　“繼續向外都是田地。穆家說，老爺若是有意的話，田地也可以讓給我們，只需要給莊戶留四成收成。”
　　盧通聽完點了下頭，道：“不錯。”
　　“老爺應下嗎？”
　　“當然，這麽合適的宅子，還是白送的，幹什麽不要。妳回去告訴穆家，這個莊園善德司接下了。”
　　他早想結識大家族。
　　幾次主動接觸雀築，可是雀築的人壹直沒有出面。
　　這次穆家示好，正合他的心意。
　　寧金寶臉上露出壹些喜色，直接取出幾塊玉符、兩本書冊。
　　“老爺，這是‘壽光永明陣’、‘凝水陣’的操控法訣，還有玉符。”
　　盧通瞥了壹眼。
　　還沒有答應，寧金寶已經拿到了玉符，背後肯定拿了穆家的好處，說不定已經擔保了此事可成。
　　他沒有追問，接過法訣、玉符，道：“告訴穆家，丫鬟、小廝，還有客棧、酒樓的夥計，全給我們留下。”
　　“是。”
　　……
　　深夜。
　　穆島，主宅深處。
　　壹片紫竹林內，無數竹葉堆成壹座丈高的平頂“小山”，山巔上擺著壹個竹枝蒲團。
　　盧通盤坐在蒲團上。
　　旁邊，壹根細竹挑了壹盞燈籠。
　　他取出壹本本書冊，擺在身旁。
　　《百鬼百相功》、《授鬼秘訣》、《九川煉血功》……
　　善德司的法門。
　　法門的確在權風手中。
　　二人簽了壹份契約，盧通承諾把戴善的車行轉交給權風，權風則交出了全部法門。
　　戴善留下的財產很多，酒樓、青樓、喪葬、銀號……
　　權酒等人早就投靠了四首司。
　　權風卻更貪，想趁著戴善身死，壹個人吞下所有的東西。
　　“小蛇吞巨象，也不怕撐死，看妳什麽時候倒黴……”
　　盧通收斂雜念，拿起《百鬼百相功》。
　　書中畫了上百幅圖畫，其中兩幅後面贅述了數十頁文字。
　　百相功，祭煉鬼軀的法門。
　　書名包含了上百種鬼軀，可是書內記錄了修行之法的鬼軀只有兩種：
　　正反四足相，壹個頭、二張臉、四條手臂、四條腿。圖像猶如兩個紮著馬步的人，背對背粘在壹起。
　　四臂長蛇相，人形、四條手臂。圖像中，每條手臂都像是壹條黑蟒。
　　他大致翻看完，分別抄錄了壹遍兩種鬼軀的修行之法，又把所需的材料全部列出。
　　然後收起功法，拿起《九川煉血功》。
　　煉血功，祭煉壹副血軀。
　　血軀，相當於人的鬼軀。
　　祭煉鬼軀的法門在意料之中，這門《九川煉血功》卻是意外之喜。
　　周刃龍修行的便是血軀之法，煉化了壹條蛟龍作為血軀根本，又煉制了幾條十余丈長的鋒銳利刃嵌入血軀中。
　　盧通早已經厭倦了這幅肉身。
　　孬弱、醜陋、沒有任何壹點長處，看見這道法門後，第壹時間便決定修行。
　　他翻開功法，開始觀看法門。
　　竹林中壹片寂靜，只有偶爾響起的壹聲細微翻書聲。
　　……
　　壹遇東風，平步青雲。
　　穆家便是東風。
　　結識穆家之後，壹個個難關仿佛變成了積雪，只需要開口，難關很快就消失融化。
　　演武場。
　　場地上布滿了黑色紋路，壹層淡淡灰霧在空中飄蕩。
　　兩個人影站在場邊。
　　盧通笑著道：“穆管事，多謝穆家介紹的陣法師，‘授鬼大陣’差不多成了，只缺少二十口陰壇。”
　　穆三，穆家留在懷珠城的管事。
　　“司主不必煩心，扶晨城的鬼司有陰壇，我與他們有些交情，最遲後天正午二十口陰壇壹定送到。”
　　“多謝。”
　　盧通心中有些佩服。
　　《授鬼秘訣》中記錄了人變鬼的法門，法門需要許多材料、丹藥、法寶，還需要專門布置陣法。
　　東西很多，但是無論什麽，穆家都可以輕松找到，而且只需壹個管事就可以決定。
　　他壹向膽大，可是接二連三的“白占便宜”也開始有些不安。
　　兩天後，演武場上霧氣籠罩，霧中擺了二十口丈高的黑壇。
　　盧通站在場邊，拿著壹個黑葫蘆，繼續朝‘授鬼大陣’內灌入陰靈之氣。
　　許久之後，陣法內已經壹片漆黑。
　　他收起壇子，看向壹旁，道：“兩位道友，妳們率先入陣，還是最後入陣？”
　　旁邊站了兩人，蕭木、還有虹英。
　　蕭木是主動登門。
　　虹英則是又請了壹次，盧通帶上蕭木壹起入山，壹半明著引誘、壹半暗中威脅，終於把虹英帶出來了。
　　本來盧通還想“請出”牛添友。
　　可是蕭木十分忌憚此人，不得已只好罷手。
　　蕭木直接進入陣法。
　　虹英穿著壹襲白衣，人高、臉白、衣也白，比躺下更像壹頭白象。
　　“魏司主，我若度過這關，定叫妳好看！”
　　盧通笑了下，拱手道：“道友度過這壹劫，我大擺宴席給道友賀喜。”
　　“哼！”
　　虹英哼了壹聲，帶得臉上的肥肉壹陣晃動，縱身飛入陣法內。
　　陣內的陰靈開始翻滾。
　　幾息後，出現兩個龍卷旋風，仿佛兩張巨口，大肆吞噬陰靈。
　　盧通翻手取出葫蘆，繼續灌入陰靈。
　　壹炷香時間後。
　　“啊！”
　　陣內突然響起壹聲淒厲慘叫。
　　盧通心頭壹跳，運起法力，灌入大股陰靈。
　　“啊～”
　　慘叫聲連綿不絕。
　　演武場外，壹群年老修士正等著進入陣法，聽了幾息紛紛變色：
　　“為什麽會慘叫？法門上沒有寫啊，難不成失敗了？”
　　“怎麽沒寫，‘寸寸崩裂’、‘化為血水’，身子都散了，怎麽會不痛！”
　　“我，我還以為是先出神魂，再崩裂肉身，這麽疼，會不會……”
　　“哼！怕疼就別入陣了，省得浪費陰靈。我問過朱家的霧鬼，忍住痛只是第壹關，這壹關過不去，十死無生。”
　　大部分人臉色瞬色。
　　其中壹個趕忙問道：“老兄，還有呢？第二關是什麽？”
　　“第二關憑機緣，肉身壞了，神魂空間崩潰，神魂顯露，即便有陣法、丹藥、陰靈庇護，也只有七成幾率保持神誌清明。”
　　“第三關呢？”
　　“看神魂強弱、以及法門的運行，能運出法門主動煉化壹口陰靈，這才算過去。”
　　“還有呢，第四關呢？”
　　“滾壹邊去，哪有那麽多關，再來壹個豈不是都死絕了！”
　　“就是，就是。”
　　“安靜！”
　　洛固安回頭掃了壹眼，道：“心浮氣躁就是第四關！全都坐下，隨我壹起修行。”
　　洛固安率先坐下，輕聲默念法門。
　　周圍人陸續跟著坐下。
　　片刻後，演武場邊響起壹陣低沈的念經聲，似乎在和慘叫聲對抗。
　　慘叫聲持續了壹盞茶時間。
　　陣法內恢復死寂，只剩下兩個漩渦正源源不絕地吞噬陰靈。
　　盧通心神稍定。
　　能吃才能長。
　　蕭木、虹英，勢頭不減，是個好苗頭。
　　近壹炷香後，其中壹個漩渦停下，片刻後周圍黑霧卷動，化作壹個扭曲人形走到陣法邊緣。
　　盧通心頭壹跳，立即取出明冥鏡。
　　透過鏡子。
　　面前多了大半個人影，頭顱完整、雙臂如劍、雙腿虛幻如霧。
　　他立即取出壹套黑衣、黑靴、面甲、鬥笠等丟出陣內。
　　幾息後，壹個黑衣人走出來。
　　盧通神色欣喜，拱手道：“恭喜蕭道友！”
　　蕭木成了。
　　金丹大圓滿境界，經驗極其豐富，壹人足可以頂兩人，虹英成與不成已經沒有大礙。
　　“僥幸還生！”
　　蕭木的聲音十分虛弱。
　　盧通面帶笑意，道：“道友法力高深，看似僥幸實則是命中註定！”
　　蕭木沈默了壹下。
　　“不瞞司主。拜訪善德司之前，我連夜返回弈法宗，求了幾枚珍稀丹藥，還有壹道秘傳法門。”
　　盧通眨了下眼睛，嘴角的笑意慢慢斂起。
　　蕭木的話，表面是說借了弈法宗的幫助，所以才成為變為霧鬼。背後還有另壹層深意，弈法宗對他有恩，或者說弈法宗扶持他加入善德司。
　　“道友不妨明言，魏某不是心胸狹隘之輩。”
　　“弈法宗受了指令，正在召集弟子前往凡間，那裏四面環敵、兇險莫測，宗門希望多壹份助力。”
　　大勢猶如潮水，把地府、宗門、個人等，全部都裹挾在壹起。
　　盧通不怒反喜。
　　人多了，哪怕不往壹塊使勁，看著也不好招惹。
　　鬼兵、穆家、弈法宗……
　　不知不覺中，竟然已經有幾方勢力主動靠攏過來。
　　“妳先休息幾日，到時我們壹起去壹趟弈法宗。”
　　“是。”
　　這時，霧中另壹個漩渦也停下。
　　霧氣恢復平靜。
　　盧通心頭壹沈，收起黑葫蘆，突然壹道金光閃過。
　　他眼睛猛地壹睜。
　　綠豆大小的金光再次出現，裹起壹團黑霧化作人影，直接躍出陣法，站在旁邊，道：“魏司主，別忘了妳欠的宴席。”
　　盧通盯著人影的眉心，心中十分驚訝。
　　欲鬼。
　　虹英竟然成了壹個欲鬼。
　　他不禁想起壹個傳聞：欲鬼與欲念有關，殺、色、怒、嫉等，欲念越重，越容易成為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