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章 徐徐行

　　“竟然真送來了。”
　　龍舟底層，壹間隱秘倉庫內，十尊鐵麒麟站成壹排。
　　麒麟沖天炮，長兩丈三，通體暗紅，嘴巴大張，裏面沒有獠牙，只有壹口黝黑黑洞。
　　盧通眼泛異光，運出法力，緩緩朝內部探去。
　　精巧而繁瑣。
　　猶如壹頭真正的妖獸，四足部分脈絡分明，用各種材料形成肉絲、筋骨、血液等，壹股沈凝靈氣在其中流轉。
　　腹內，無數圓圈彼此嵌套，在五臟六腑等處布置了數十道陣法。
　　眾多陣法之間有壹股黏液流轉，其中滿是細小氣孔。
　　盧通對氣孔十分熟悉。
　　骨化鐵中就是如此，只不過從鐵石煉成了類似油脂的黏液。
　　“吱～”
　　沖天炮開始搖晃。
　　盧通立即停手。
　　典四兒道：“老爺，有六處核心陣法不能觸碰。此外每個陣法的觸動必須先後有序，否則也會瓦解。”
　　他收回手掌，縱身飛去，道：“來，試試。”
　　麒麟沖天炮身後垂下壹叢尾巴，每根尾巴都有寸許粗。
　　典四兒往麒麟口中填入壹枚大鐵丸，接著抓住壹根尾巴開始灌入法力。
　　“鐵丸壹共三兩層，外層是碎片、中層是鐵汁、最內層是滾燙無比的通紅鐵丸。”
　　“好。”
　　壹抹紅光亮起。
　　“來了。”
　　“轟！”
　　巨響中，麒麟噴出壹道紅光，幾乎同時聲浪、熱浪、煙浪壹起湧出。
　　轟鳴聲反復回蕩。
　　“老爺？”
　　典四兒看著滾滾黑煙，心裏有些好奇。
　　壹陣風吹過，黑煙散開。
　　盧通懸在空中，面前懸著壹枚通紅鐵球、壹灘鐵水、還有百余枚菱形鐵片。
　　“沖天炮，果然名不虛傳。”
　　沖天炮的威力有些出乎意料。
　　鐵丸的威力堪比築基圓滿，鐵水、鐵片也可以威脅到築基修士。三種攻擊，築基之下沒有絲毫抵抗之力。
　　他似乎看到了，萬炮轟鳴，漫天鐵片落下，無數人如割草般倒下。
　　典四兒道：“此炮可以灌入法力，或者吞噬靈氣。灌入法力，壹刻鐘可以攻擊三次。聚斂靈氣，根據靈氣多寡，最快壹刻鐘攻擊壹次。”
　　“嗯。”
　　盧通點了下頭，看著麒麟口內逐漸黯淡的紅光，道：“壹尊炮多少法符？”
　　列國各自發行貨幣，有的鑄造金銀、有的煉制丹藥，往來十分不便，近年國與國之間開始用法符交易。
　　法符，大多是金劍符、火雨符。
　　各國爭鬥不休，使得可以攻擊的符箓，成了無人不要的硬通貨。
　　“壹張築基境的金劍符。”
　　“嗯？”
　　盧通十分意外，這個價格相當於白送。
　　典四兒道：“萬易托人轉告，當年出手是逼不得已，機會來了，換成別人也會嘗試。她是真心求和，以前欠我們的，以後會壹壹彌補。”
　　盧通眼神微沈，沈默了壹會兒，道：“怎麽彌補？”
　　“沒有說，不過留下了壹個老掌櫃，讓我們有需要時盡管吩咐，萬妖商會壹定滿足。”
　　他看著十尊麒麟炮，道：“東西可以補，人呢？”
　　萬喜死了。
　　典四兒也曾被鎮壓幾十年，甚至險些死在黃甲老兒手裏。
　　他、萬易之間的恩怨，早已無法化解。
　　典四兒覺得十分可惜，道：“萬易十分了得，如果有她在，九夫人就不必再費心費力。我們正需要……”
　　“妳不了解欲鬼。”
　　盧通輕吐壹口氣，道：“欲鬼纏身，若是不能斬斷欲念，掙脫欲鬼，哪怕明知是死路，也絕不會回頭。”
　　……
　　冬末，除了少數小有積蓄的人家外，大部分人變得壹貧如洗。
　　堰後島上壹派落寞。
　　龍舟上。
　　盧通、典四兒、九夫人壹起聚在偏殿。
　　九夫人眉頭微蹙，道：“又是壹起殺人劫財，光放糧已經不行了，必須讓他們忙起來，人閑了，心思就亂。”
　　盧通點了下頭，喊道：“小青鳥。”
　　“老爺。”
　　“去告訴寶寶，讓她安排人手，日夜巡視街道、山林、碼頭等所有地方。”
　　“是。”
　　他又看向典四兒，道：“四兒，妳回去壹趟，找雲傲借壹艘撼浪大船、三艘鯊船。”
　　“是。”
　　典四兒沒有多問。
　　九夫人卻有些疑惑，道：“借船幹什麽？”
　　“按妳說的，讓他們忙起來。等船來了，雇人壹起出水，哪怕撈不到漁獲，起碼不會擾亂我們的根基。”
　　“又是壹筆賠本生意。”
　　九夫人揉了揉眉心，道：“區區壹個小村子，煩心事比當年壹整個外城還多。”
　　盧通搖了下頭，笑道：“萬事開頭難，走吧，我們出去走走。”
　　“大晚上的，沒精神。”
　　九夫人神色懶撒，翻手取出煙鬥、煙草、燭火。
　　他走過去，直接伸手摟起九夫人，道：“走吧，看看我挑的新徒弟，能不能入了妳的眼。”
　　“挑好了？什麽人？”
　　九夫人立即有了興趣。
　　二人朝外面走去。
　　盧通道：“堰後書院的掌櫃之子。看起來不起眼，不過性子堅韌，懂的也多。跟我們過來的，大多是普通人家，找來找去就他壹個合眼。”
　　“本孤書店徐掌櫃的兒子？”
　　“嗯，知不知道叫什麽名字？”
　　“不知道，只聽說是壹對父子，掌櫃的叫徐耳。倒是妳，已經準備收入門下了，連名字都沒有打聽？”
　　“聽他爹叫過‘行兒’，可能叫徐行。”
　　二人落在碼頭上。
　　盧通斂起法力，走了不壹會兒，停到了四方木船外。
　　大門敞開。
　　書店開門了，但是和往常壹樣，沒有人過來買書。此時已經入夜，書院的少年、少女們已經各自歸家。
　　木船內亮著壹抹微弱黃燈。
　　九夫人正要開口。
　　盧通拉住手掌，搖了搖頭，道：“別喊，先進去看看。”
　　九夫人走到木板上，小聲道：“大冷天的，又沒有生意，怎麽不關門窗？”
　　“破屋爛頂，關不關門窗有什麽分別？”
　　盧通搖了頭，帶著九夫人壹起進去。
　　“……什麽是心，心不光在胸口，眼睛、耳朵、舌頭，全都是心。皮膚、手也是心。九川煉血，血發自於心，就是發自四肢百骸……”
　　壹聲低語傳出。
　　盧通、九夫人壹起看向書架後面。
　　二人走過去。
　　兩排書架的中間，壹大、壹小，兩個人影湊在壹起，裹著被子坐在地上。二人中間擺了壹本書、壹盞燈。
　　盧通不禁莞爾壹笑。
　　這壹幕已經看過許多次，這次看到依然覺得十分有趣、溫暖。
　　“妳試壹下，能不能感覺到。”
　　壹息後，小人頭上的被子搖了壹個來回。
　　“那就先不要修行，等什麽時候明白了，感覺到了什麽是‘心’，那時候再開始……”
　　“那時候就晚了。”
　　火光猛地壹晃。
　　二人先後站起。
　　盧通看著清瘦少年，道：“世上道理太多，想明白了再做，恐怕這輩子也別想邁出壹步。”
　　“拜見上師。”
　　中年人認出了盧通，不過聽完之後，臉色依然陰沈下去。
　　盧通沒有理睬，問道：“妳叫什麽？”
　　“徐徐行。”
　　九夫人彎起嘴角。
　　盧通道：“妳不錯，聽妳爹灌了壹腦袋大道理，已經快成了榆木疙瘩，只缺壹個高人點化。跟我走吧。”
　　盧通轉身便走。
　　接著壹個瘦小人影緊隨其後。
　　“行兒！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