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章 畫

　　抵牛關。
　　這些年為了遮掩地下的萬魔大陣，方圓十裏內壹直保持著原貌，如今被典四兒、萬易選中，開始四處動土。
　　關口遠處，壹座開滿紅花的神山上。
　　盧通、典四兒、萬易，三人或坐、或站，全都對著壹個方向。
　　“畫好了。”
　　壹個眉眼靈秀的年輕女修遞過壹張畫卷。
　　妙生花，昇元的女兒。
　　昇元被飛陽商會請入良妖正國，家人也壹起過來，眾多子女中最有名的就是擅長繪畫的妙生花。
　　盧通接過畫，看了壹會兒，道：“很好。”
　　畫中，壹個威嚴、壹個端莊、壹個英武，畫出了很多沒有表露出的氣質，同時免去了不為人喜的另外壹面。
　　他把畫交給典四兒，道：“妳覺得怎麽樣？”
　　典四兒掃了壹眼，笑了下，轉手遞給萬易。
　　“萬易，妳覺得呢？”
　　“故作聰明。”
　　萬易沒有接過。
　　妙生花臉上浮出怒色，盯了萬易壹眼，朝盧通拱手道：“國主，小女子技法粗糙，請國主另找他人！”
　　“等等。”
　　盧通笑著搖了搖頭，道：“與妳無關，畫的很好，可是少了點東西。”
　　妙生花心中更加不滿。
　　自從開始學畫的那天起，從來沒有壹個人說過她畫的不好，而今天壹連碰到了兩個。
　　“請國主指教！”
　　“畫人難畫骨，今天專門請妳過來不光要畫皮、畫骨，還要畫心。”
　　“畫人心？”
　　“對。”
　　盧通走到萬易旁邊，壹手按在肩膀上，散出法力，灌入萬易體內。
　　萬易猛得抖動肩膀，震開手掌，壹臉警惕地看向盧通。
　　盧通笑了下，指著萬易的眼神，道：“看到了嗎？拂去假象，袒露真情，這就是人心。妳重新畫壹張，看見什麽就畫什麽。”
　　妙生花蹙起眉頭，挨個看過三人，盯了許久，道：“我怕畫出來國主不喜歡。”
　　“畫不好無罪，畫的好有賞。”
　　盧通咧開嘴角，再次把手按在萬易的肩上，散出法力，運起《參妖法》，壹寸寸地參悟筋骨、血肉等。
　　萬易眼神變幻幾下，緩緩擡起手。
　　“萬易！”
　　典四兒喊了壹聲，朝妙生花吩咐道：“快些畫，我們還有其他事情。”
　　妙生花回到原處，開始重新作畫。
　　壹番筆走如飛。
　　妙生花臉上漸漸浮出興奮之色，畫了近壹炷香，猛然丟開畫筆，取下畫卷，自顧自地欣賞起來。
　　“國主，請看。”
　　妙生花舉起畫，對著三人。
　　“哈哈！”
　　盧通笑了兩聲，收回手掌，道：“萬易，妳覺得如何？”
　　畫上沒有人，只有三只妖獸。
　　盧通的位置是壹頭張牙舞爪的猩紅惡龍，爪子下面按著壹頭三花毒蛇，毒蛇口吐蛇信，準備回頭撕咬。
　　典四兒的位置則是壹只黑蜘蛛，八條腿全部繃緊，即將躍起撲殺。蜘蛛同時對著惡龍、毒蛇，看不出來準備攻擊哪壹個。
　　萬易瞥了壹眼，盯住妙生花，道：“妳好大的膽子！”
　　“我壹向如此！”
　　妙生花毫不畏懼，直接反瞪回去。
　　萬易擡起手掌，掌內法力吞吐。
　　“哎。”
　　典四兒嘆了口氣，快步過去抓住萬易的手掌，道：“走吧，我們去檢查壹下地宮修建的如何了。”
　　萬易、典四兒壹起離開。
　　盧通目送二人遠去。
　　妙生花仍然舉著畫，道：“國主，這幅畫該不該有賞？”
　　“當然。”
　　盧通收回視線，攝過畫卷，道：“妳想要什麽，盡管說。”
　　“聽說國主可以身化百妖，各有氣象，我想畫壹幅百妖圖，請國主成全。”
　　“可以。”
　　“謝國主應允！”
　　……
　　婉音水榭。
　　別院內，盧通走出幾步，每步落下，五官、身形都發生壹些改變，五步之後變成了萬易的模樣。
　　“武殿主，如何？”
　　“國主，容我散入法力試探。”
　　“隨妳探查。”
　　武雛道走到旁邊，點出壹指，法力沒入皮肉，立即四散消融，猶如白雪落入沸水。
　　壹連點出三十余指。
　　武雛道微微頷首，道：“國主，有兩處‘堵塞’不甚清晰，壹處在眉心，壹處在右掌。”
　　盧通對此壹清二楚。
　　萬易的眉心、右掌，是他唯二沒有參透的地方。
　　“其他地方如何？”
　　“屬下保證準確無誤。”
　　盧通看向旁邊。
　　付素霜坐在椅子上，壹直看著二人，眼神有畏懼，也有壹些期待。
　　“我要助她破入元嬰，中途能否維持？”
　　“可以。”
　　武雛道走到桌邊，捧起壹個花盆，道：“國主，此乃‘跗骨之竹’，種入脊骨後，由它修整肉身，此竹不死，就可以壹直維持。”
　　盆內是壹叢“藤蔓”，草莖極其纖細，猶如墨綠發絲。
　　“好，開始吧。”
　　“是。”
　　……
　　“老爺，付素霜呢？”
　　靈源水府，典四兒拿著煙鬥，吐出壹團泛紅煙霧。
　　盧通沒有回答，也吐出壹團煙霧，問道：“萬易的眉心、掌心藏了東西，是什麽？”
　　“麒麟角、麒麟珠。”
　　“威力如何？”
　　典四兒側頭看了壹息，收回眼神，咬住煙嘴吸了壹口，道：“她這輩子也別想傷到老爺。”
　　“不是我忌憚她，而是妳。”
　　盧通攬過典四兒的肩膀，道：“實力就是壹切，妳和萬易，誰的實力更勝壹籌，誰才是紅花女國的國主。”
　　“我們早有約定，同為國主，各掌壹方。”
　　“同為國主？”
　　盧通嗤笑了壹聲，道：“四兒，壹國之主，向來只有壹個人，也只能有壹個。如果出現兩個，必然有壹個是假的。”
　　典四兒沈默不語，吸入最後壹口，丟開煙鬥，蜷縮進盧通懷裏。
　　“老爺，好累。”
　　盧通抱緊典四兒，把煙鬥丟到旁邊，道：“沒事，我幫妳。”
　　……
　　婉音水榭。
　　壹間單層花樓內，盧通、典四兒、萬易、盧泰、王聘妃壹起圍坐在桌邊。
　　盧通看著盧泰、王聘妃，臉上浮出笑意。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妳們會走到壹起，看來兩國合作之事早有先兆！”
　　盧泰、王聘妃相視壹笑。
　　盧通繼續道：“泰兒，以後聘妃就是妳的賢內助，與尚麟國有關的事情，盡管交給聘妃去做。”
　　盧泰笑意更盛，朝王聘妃拱手道：“以後辛苦夫人多多指點！”
　　王聘妃欠身回禮，搖頭道：“我對國事壹無所知，不敢擾亂夫君的耳目。”
　　“好了，壹家人不說兩家話。”
　　盧通擺了下手，舉起酒杯，道：“來，壹起飲下壹杯，慶祝我們和尚麟國的煉器工坊正式破土動工！”
　　“好！”
　　五人壹起飲下。
　　“咳、咳！”
　　王聘妃喝了壹口酒，立馬轉過身，捂著嘴巴咳嗽。
　　盧泰也皺起眉頭。
　　典四兒回味了壹下，問道：“老爺，這是什麽酒，怎麽如此辛辣？”
　　“蠍子酒。”
　　“什麽蠍子？我們當年喝的蠍子酒，遠沒有如此酒力。”
　　“那是自然。”
　　盧通端起酒壺，重新添滿，壹口飲下，道：“這可是壹頭元嬰境的丹尾蠍，除了此酒，還有什麽配得上今天這樁喜事？”
　　萬易捏著酒杯，道：“老爺很器重尚麟國？”
　　盧通側目看去，笑著道：“當然，天下各國哪個不想成為尚麟國的盟友？”
　　“那之前為什麽不表明心意？”
　　盧通搖了搖頭，拿著酒杯、酒壺，走到萬易身旁，添滿空杯，道：“我找尚麟，和尚麟找我，二者之間可是天壤之別。”
　　他舉杯示意。
　　萬易看了壹息，舉起手臂。
　　二人飲下壹杯。
　　盧通返回椅子上，坐下道：“抵牛關毗鄰神山，近日動工導致地下血氣散逸，遵天神界專門派人來問。”
　　典四兒看向盧泰二人。
　　“不早了，妳們去休息吧。”
　　盧泰看向盧通。
　　盧通點了下頭，盧泰這才帶上王聘妃壹起離開。
　　盧通道：“神靈神通廣大，尤其是附近的山神、水神，與地脈、水脈相融，如果不做應對，以後妳們的小動作瞞不過他們。”
　　典四兒道：“老爺，其他地方是如何應對神靈的？”
　　“我有盧鯤、玉潮。”
　　盧通又喝了壹杯酒，吐出壹口濃重酒氣。
　　典四兒蹙眉不語。
　　她們的事情十分隱秘，不能讓外人知道。
　　萬易道：“無妨，我們的事情與神靈無關，神靈受地域束縛，他們不敢主動招惹我們。”
　　“不行，這種事能避則避。”典四兒看向盧通，“老爺，我們該怎麽辦？”
　　盧通捏著杯子，道：“最容易的辦法，妳們也拉攏壹個神靈，現在正好有壹個合適的。”
　　“誰？”
　　典四兒剛問完，很快反應過來，道：“是庸慵？”
　　庸慵的幾場活祭，全是由典四兒親手安排。
　　盧通笑著點了下頭，道：“庸慵這些年備受冷落，妳又對他有恩，現在去邀請，他必然答應。”
　　“庸慵在哪裏？”
　　“老地方，抵牛關東邊最高的壹顆大樹上。”
　　典四兒看了壹眼外面，道：“老爺，今天時間尚早，請庸慵前來赴宴如何？”
　　“好。”
　　盧通略作沈吟，眨了下眼，道：“我們有正事商議，最好登門邀請，妳或者萬易親自去壹趟吧。”
　　萬易紋絲不動。
　　典四兒點了下頭，站起身道：“老爺，讓曹芙換壹桌宴席。”
　　“好。”
　　典四兒離開房間。
　　萬易坐了壹息，蹙了下眉頭，起身道：“老爺，我下去休息片刻。”
　　“等等。”
　　盧通攔下萬易，端起酒杯，壹口飲下，道：“這麽多年不曾見面，難得私下共處，妳連壹刻也不願多呆？”
　　萬易皺起眉頭，看向門外，又看回桌邊。
　　盧通起身走過去，道：“萬易，這些年我壹直在等妳。”
　　“我也壹直在等老爺。”
　　“等我幹什麽？”
　　盧通咧開嘴角，道：“等我登門報仇，還是等我自投羅網……”
　　正說著臉頰迅速變化，嘴巴吐出、臉頰凹陷，壹張赤紅鳥嘴張開，吐出壹口燦金火焰，火中有鳥，壹只只金鳥生滅不定。
　　萬易瞪大雙眼，眉心鉆出壹根獨角，同時擡掌去擋。
　　“哼！”
　　龍麟閃出，壹把按下萬易的手掌。
　　“典四兒！救我！”
　　萬易發出壹聲穿金裂石的嘹亮清吼，同時威脅道：“盧通，我是尚麟國的順天龍麟，妳敢殺我，國主壹定……”
　　鳳火落下。
　　壹部分被獨角攔下，另壹部分四散飛舞，觸碰到萬易的肉身，瞬間皮開肉綻，大片血肉蒸騰消散。
　　“啊！”
　　萬易臉頰扭曲，發出壹聲痛叫。
　　掌心飛出壹枚核桃大的黝黑寶珠，壹個照面砸開龍麟的鱗甲，嵌入血肉中。
　　龍麟毫不理會，雙手抓出，用力壹撕，扯開半邊身子，幾團鳳火鉆入，眨眼間大半個身子燒成飛灰。
　　“老，老爺……”
　　萬易只剩下頭顱、肩膀、小半個身軀，臉上只剩下求饒之色。
　　“砰、砰、噗！”
　　龍麟壹連砸出三拳，打散麒麟角散出的光芒，大團火焰落下，肩膀、脖頸同時消失不見，接著整個頭顱變成壹塊焦炭。
　　壹抹藍光裹住麒麟角朝外面遁去。
　　盧通吐出壹叢箭形火焰。
　　“老爺！”
　　典四兒闖進房間，縱身飛撲，絲毫不顧及迎面而來的金火。
　　盧通心頭壹跳，立即張口壹吸，把火焰吞回口內。
　　典四兒捧著麒麟角，眼神中充滿了意外、悲傷，還有壹股憤怒。
　　“老爺，妳答應過我的！”
　　“武雛道，讓萬易過來。”
　　壹個人從後面出來，大眼睛、粗眉毛，英武雄壯，長相、體型等和萬易壹模壹樣。
　　典四兒看了壹眼，瞬間定在原地，道：“這，這是……”
　　“典四兒！殺了她！”
　　麒麟角中傳出萬易的聲音。
　　盧通走過去，抓住麒麟角，道：“這都不死，這是什麽保命手段？”
　　典四兒仍然抓著麒麟角的另外壹角。
　　“老爺，這是怎麽回事？”
　　“妳忘了我說過的，國主只能有壹個。我殺壹個，再還壹個，以後紅花女國只有壹個國主。”
　　盧通拽了幾下，第三次終於奪過麒麟角。
　　他散出法力，略作試探，搖頭道：“我就知道，妳欲念極深，肯定會成為欲鬼。”
　　“老爺，我不敢了，饒我壹命，我……”
　　“呼！”
　　盧通吹出壹叢火焰，煉了幾息，麒麟角內的氣息徹底消散。
　　典四兒壹直盯著“萬易”。
　　盧通帶典四兒坐回桌邊，道：“萬易，給夫人上茶。”
　　“是。”
　　“萬易”走到旁邊，倒了壹杯茶，遞過道：“夫人，請喝茶。”
　　典四兒猜出了壹些真相。
　　“妳是付素霜！”
　　“夫人，我是萬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