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入沙

　　半夜。
　　盧通閉目盤坐在榻上，修行化妖法術。
　　完整的法術更加繁瑣。
　　不過此前已經修行過殘本，又花費了三個時辰，終於第壹次施展出完整法術。
　　滾滾法力湧出，沒入後背、脊柱、尾骨、尾巴。
　　“咯吱。”
　　骨骼響動聲傳入腦海。
　　他略作體會，明白了為什麽方陌的尾巴力氣如此之大。
　　殘本，僅僅靠尾巴。
　　完整法術，則是靠背、腰、臀、尾，幾乎用了大半個身體的力量。
　　壹次次施展法術。
　　隨著骨骼響動，脊柱逐漸變得粗壯。
　　許久之後，法力耗盡。
　　盧通睜開雙眼，舒了口氣，神色略顯疲憊。
　　“四兒，什麽時候了？”
　　“五點過半。老爺，該休息了。”
　　距離擡冢入沙還剩九個多時辰。
　　他略作思索，道：“天亮後，妳去找英夫人，打聽下可以入沙、出沙的符箓。若是她有入沙法寶的話，也借來用下。”
　　“好。”
　　沙子下面很恐怖。
　　漆黑壹片，什麽也看不見。沙子壹流動，連上下也很難分清。
　　碰到了流沙，壹個不小心，很可能壹頭撞入死路。
　　盧通仍有些不放心，又道：“之前常來飲酒的那個沙狐半妖還記得嗎？”
　　“記得，那人很少說話。”
　　“對，他叫沙曇，是連泉商會的商隊頭領。見過英夫人後，再去找壹下他，問下符箓、法寶。若是能借來法寶，價錢高壹些也無妨。”
　　樓頂飲酒的幾人，他和範順、吳難、英夫人、白擎名最熟，其他幾個來往較少。
　　沙曇很少說話，也很少出手。
　　不過也許是同為半妖的緣故，面對盧通時，沙曇的態度更和善壹些。
　　……
　　夜晚。
　　盧通跟隨海家修士，進入氤氳白霧。
　　白霧中央。
　　擺著壹個琥珀色的水晶梭。
　　形如棗核，長近二十丈、中央最高處約十丈。
　　光芒穿入水晶，折散出千百道光線，全部匯聚在正中央——壹尊形如宮殿的墳冢。
　　墳冢外，壹圈綠水環繞。
　　水邊，沙木、沙花、石松、玉竹，依次排開。
　　穿過壹條白玉橋，便是墳冢大殿。
　　殿外壹圈沙蓮。
　　蓮心上，分別擺著書、劍、珠、袍、馬、人、城……
　　向內是四扇門窗，依次繪著赤身嬰兒、憨厚少年、華服青年、枯瘦老者。
　　門窗上壹塊牌匾十分醒目，上面三個大字“欣樂冢”。
　　盧通覺得有些詭異，收回眼神。
　　“妳們三個，過來。”
　　墳冢旁。
　　壹個光頭長須的中年修士，看著盧通問道：“壹起入沙，算是同生共死，道友如何稱呼？”
　　“盧通。”
　　“盧道友，他們兩人叫崔圍、趙滿功。至於我，叫我老悶就好。”
　　“見過三位。”
　　盧通壹壹拱手。
　　進入工地不少次，三人全都見過。
　　崔圍是女修。
　　趙滿功則是和方陌壹起值守的黃袍修士。
　　老悶取出四張白網，給每人遞了壹張，道：“每人壹個，用它牽引墳冢。趙滿功在前、我在後、妳們兩個壹左壹右。”
　　幾人接過。
　　老悶分別盯了三人壹眼，正色道：“入了沙，便是壹條繩上的螞蚱，壹切動作聽我安排。若是誰有了危險，其他人不許束手旁觀，妳們明白？”
　　“明白。”
　　“又是第壹次入沙。”
　　盧通也點頭道：“盧某經驗淺薄，到時若有不對，請三位直言。”
　　老悶神色舒緩壹些，道：“走，先試試。”
　　趙滿功、崔圍，各自去找位置。
　　老悶帶著盧通走到墳冢左側，祭出白網攀在梭上，遞過留在手中的網繩。
　　“拿著。灌入法力後，可以拉、推、舉、壓，通過這張網控制墳冢的方向。”
　　“好。”
　　他接過網繩，打入壹道法力。略做嘗試，很快便明白，網相當於壹張大手，用它抓住墳冢。
　　“入沙後，切記聽我口令。我說左便是左，右便是右，明白？”
　　這是老悶第二次強調。
　　盧通知道關系重大，用力點了下頭道：“壹切聽妳安排。”
　　四人各自散開。
　　“準備！”
　　老悶聲音響起。
　　前方，趙滿功身上的黃袍脹起，飛出壹道黃沙，在前方化作尖角沙蛇。
　　右側，崔圍取出壹尊泥鼎，祭出後懸在頭頂，垂下壹屢屢黃光。
　　後方，老悶運起法術，周圍沙礫飛起，裹在體外，化作壹尊丈半高的沙巨人。
　　左側，盧通運起法力，尾巴上流出壹道金光裹住全身上下。
　　又掏出壹張沙狐襖穿上，隨著法力流轉，壹根根狐毛輕輕擺動。
　　接著取出壹枚羅盤掛在胸口。
　　“出發！趙滿功，上。”
　　墳冢擡起，接著離地而起。
　　“崔圍，左。”
　　墳冢拐向左邊。
　　“盧通，左。”
　　盧通抓著網繩，朝左側拉，墳冢繼續朝左拐。
　　四人在空中操練了壹盞茶。
　　老悶再次道：“趙滿功，入沙！”
　　墳冢朝下方沖去。
　　如同泥牛入水，四個人連同墳冢，悄無聲息地沒入沙下。
　　“盧通，右。”
　　入沙後，老悶的聲音聽起來更加清晰。
　　他撥動尾巴，立即向右推。
　　沙狐襖上的壹根根狐毛，像壹只只小手，撥開周圍沙礫。
　　胸口羅盤發出壹道刺眼白光，始終指向上方。
　　墳冢緩緩移動。
　　他始終像壹尾遊魚，緊緊貼在旁邊。
　　“盧通，下。”
　　他又接著向下壓。
　　在老悶的口令下，墳冢像是手掌心的鐵球，被把玩的服服帖帖。
　　“趙滿功，上。”
　　離開沙子。
　　再次聚在壹起。
　　老悶朝三人點了點頭，道：“不錯。萬壹遇到流沙，妳們不要驚慌，只要聽從口令，我保妳們無事。”
　　“好。”
　　“休息吧，恢復壹下法力，時間到了就出發。”
　　午夜臨近。
　　四人各自站好。
　　壹群穿著黑白喪袍的男男女女進來，在墳冢旁跪拜、哭泣了壹番。
　　“咚！”
　　鐘聲響起，哭泣聲突然變大。
　　老悶沈聲道：“趙滿功，下！”
　　墳冢入沙。
　　眼前陷入壹片黑暗，哭泣聲漸漸遠去，耳邊只有沙礫摩擦聲，和老悶的口令。
　　十丈、五十丈、壹百丈。
　　百丈之後。
　　氣溫驟降，喘息開始有些困難，周圍沙礫變得粗糙、沈重，像鐵沙。
　　盧通看向胸口。
　　羅盤上的白光僅剩下壹寸長，不過依然指明了方向。
　　“盧通，左。”
　　他灌入法力，朝左側壹拉。
　　老悶的口令越來越頻繁，壹炷香後，開始只叫姓，壹連下幾道口令。
　　“唰唰唰……”
　　壹陣雜音傳來，聽起來像千百條蟒蛇同時摩擦沙礫。
　　盧通心中壹緊。
　　流沙。
　　他猛得運起壹股法力，沙狐襖上光芒壹盛，隱隱化作壹頭沙狐。
　　“趙，上；盧，右；崔，右。”
　　幾人同時發力，墳冢瞬間改變方向。
　　“流沙到了，準備脫手。”
　　“趙，松手、閃開。”
　　“盧，左；崔，左。”
　　“盧，松手、閃開。”
　　“崔，松手、閃開。”
　　老悶連說幾句。
　　周圍沙子被流沙裹挾，緩慢坍塌、移動。
　　盧通松開網繩，體外籠罩著壹只丈長沙狐，尾巴甩動竭力穩住身體，退出丈遠。
　　壹息寂靜後，老悶的吼聲再次響起：“過來！”
　　墳冢劃過，所過之處，四周沙子紛紛塌陷。
　　眼前出現壹條空隙，接著壹道刺眼白光亮起，老悶正站在光下。
　　他念頭稍動。
　　尾巴用力抽出，沙狐四爪劃動，迅速朝老悶靠去。
　　壹息後，四人匯合。
　　老悶翻手打出兩條沙蟒，沖散周圍湧來的沙子，道：“走！”
　　三人也各施手段。
　　祭出尖角沙蛇、泥鼎、狐皮襖，壹起朝外面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