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壹十九章 金黍

　　黑雲遮空。
　　狂風呼嘯。
　　盧通站在象舟上，看著天上鬼影，道：“他們去哪裏了？”
　　抵達鬼城已經三天。
　　他服下寒暑入神丹，閉關修行了幾日，出來時芒異等人已經離開。
　　和芳站在壹旁，道：“弈法宗的人在巡守湖岸。芒異的人在駐守鬼洞，大多布置在鼓水小城的方向。蒙劍宗的人越過鬼洞，直接進入了交接地帶。”
　　“嗯？”
　　盧通有些意外。
　　鬼城、洞海宗的交接地帶，雙方廝殺的最前線。長數百裏、寬五十余裏，地方不大，但是幾乎每時每刻都有人死去。
　　他沒有想到蒙劍宗的竟然如此勇猛，道：“蒙劍宗那個金丹大修士也去了？”
　　“去了。此人叫獲嶽，劍法強橫，離去之前曾上山拜見過三名王。”
　　盧通點了下頭，略作沈默後，道：“斐英粼呢？”
　　“進入截水湖劫掠船隊，我安排虹英寄身在壹個小修士身上，暗中壹起隨行。”
　　“很好。”
　　斐英粼，眼下派不上用場，不過只要立下壹些功勞，從記名弟子變成弟子，地位瞬間不同。
　　現在結交是雪中送炭，以後再結交，即便想錦上添花也未必有機會。
　　他瞥了壹眼法源山，道：“童家呢，商議的如何了？”
　　“大致商定了，只差老爺出面。老爺若是願意潛入鼓水小城，滿盤皆活。若是不想犯險，只好另做打算。”
　　盧通心頭微動，回頭看向盤和芳。
　　“妳覺得該不該去？”
　　和芳仰頭看了壹眼，慢慢點了下頭，道：“老爺根基薄弱，若是錯過這次機會，未必還有下壹次。這次成了，可以趁機結交童家、芒異，背後還有凡間投靠的壹脈勢力、甲象書院的弟子。三名王那裏也會更器重老爺。”
　　狂風席卷。
　　風吹過陣法，進入鬼城，其中還殘留著壹些細微煞氣。
　　盧通咧開虎口，笑了下，道：“盤家，果然名不虛傳，難怪可以攢下這麽大的家業。”
　　拿人下註。
　　看似是扶持別人，其實也的確是扶持，不過別人還需要賭命，而盤家只有百利、沒有壹害。
　　和芳輕輕嘆了口氣，道：“闖家業難、守家業更難。老爺此行雖然危險，可是收益極大，已經勝過別人百倍。”
　　“呼！”
　　盧通也吐了口氣。
　　的確，這次收益極大，而且遠比和芳想的還大。
　　“怎麽潛入鼓水小城？”
　　“賣糧。”
　　……
　　黃風吹拂。
　　風中含煞。
　　煞氣裹挾了無數砂礫，滾燙如火、鋒銳如刺，從枯樹上吹過留下壹道道細密刮痕。
　　“到了。”
　　三人破開黃風，停在壹個山頭上。
　　盧通已經收起血軀，化作魏虎的模樣，看著下方山谷中的壹團蒙蒙亮光，道：“田地在陣法裏？”
　　神靈、仙人打通了天外天，無數煞氣傾瀉，絕大部分地方沒有陣法庇護，淪為了荒山、野地。
　　很多膽大之輩在野地荒山開辟田地。
　　“對。”
　　童竟威遞過壹個玉符，道：“地上壹百三十畝、地下九十畝，壹共二百二十畝。陣內作物每三月壹熟，再過壹個半月就可以收割，到時有人過來收糧，妳趁機混入鼓水小城。”
　　盧通接過玉符，問道：“金丹大修士親自出手，花費大力氣布下陣法，只為了區區二百多畝地，鼓水小城的人會相信？”
　　他以前沒有刻意買過田地。
　　不過良妖商會、大河糧行、宗門等，各個地方的田地加起來，已經超過了萬畝。
　　“凡間與地府不同。這裏糧食就是銀子，這塊地以前的主人就是金丹大修士。若是有人問起，妳就說是從陽墟沙漠逃過來的。”
　　“好。”
　　盧通捏著玉符，朝下方山谷走去，走了幾步察覺童竟威沒有過來，回頭道：“妳不去？”
　　“童家不方便露面。”
　　童竟威拱手行了壹禮，帶上兜帽騰空而起。
　　盧通目送童竟威遠去，道：“和芳，童家什麽底細？”
　　“芒異道友查出了壹個童家，鎮守在澄水小城，位於‘三真纏綿釋劫大陣’的深處，只是還沒有確定。”
　　盧通點了下頭，繼續朝山谷走去。
　　陣內，田如金梯。
　　壹層層梯田，順著山勢逐階而下，從半山腰壹直到山谷底部，上面長滿了金色稻米。山腳下，左右各開出幾口深洞，洞口伸出壹些藤蔓秧苗。
　　九個人站在梯田邊，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壹個手臂粗壯的紅臉青年走出來，躬身行禮道：“荀皓拜見仙長！”
　　盧通掃了壹眼幾人，問道：“這些地以前是妳們在種？”
　　“是。金黍壹百三十畝、豆藤九十畝。我們壹家五口耕種金黍，鐘大哥壹家四口負責豆藤。”
　　壹個臉色白凈的中年人上壹步，行禮道：“鐘老三拜見仙長。”
　　盧通看向鐘老三身後的兩個小孩子。
　　“他們也會照看豆藤？”
　　九個人同時臉色壹變。
　　如今的世道，生存十分不易，對於拖家帶口、有老有少的尤其如此。
　　“能，小孩也能幹，仙長不信的話，我現在就讓他們進洞。”
　　鐘老三躬下身子，連連做出保證。
　　荀皓也開口附和。
　　“仙長，豆藤種在洞裏，小孩更方便進洞。”說完又補了壹句，“金黍十分脆弱，種起來不菲力氣，經驗老道更重要。”
　　鐘老三帶了妻子、壹兒壹女。
　　荀皓也差不多，上有爹娘、下有兩子，沒有妻子。
　　盧通微微點了下頭。
　　山谷中，有兩件石屋、兩間木屋。
　　石屋位於山腰，外面開墾了壹小塊花田、還有壹個簡陋涼亭。
　　木屋位於谷底，屋外搭了壹個草棚，棚下擺了壹些鍋、竈、桌、椅等。
　　盧通壹眼看過，已經知道了自己的住處，直接朝石屋走去。
　　“和芳，妳去檢查下金黍、豆藤。”
　　“是。”
　　……
　　石屋內。
　　壹張石床、壹張木桌、兩把木椅，墻上掛了壹柄鐵劍。
　　盧通盤坐在石床上。
　　神魂內，十層人輪閃爍微光。
　　金丹外法力彌漫，化作壹枚六寸雲卵。
　　壹捧捧精純靈氣彌漫在周圍，經過餐氣陣法煉化後的靈氣、藥氣等，幾乎充滿了神魂世界。
　　《赤雲真經》運起。
　　六寸雲卵破開，鉆出半個小人，之後小人再次化作雲卵。壹次次變化中，精純靈氣卷入其中，迅速煉化為法力。
　　“老爺，用飯了。”
　　盧通沒有理會，又修行了許久，直到精純靈氣消耗壹空，這才收斂法力走出石屋。
　　已經深夜。
　　金黍梯田中亮著幾盞燭火，幾個人影正在田中走動。下方的洞口位置，也傳出壹些火光。
　　他看了兩眼，走到涼亭下。
　　和芳已經擺好了碗筷，道：“老爺，荀家、鐘家應該換掉。”
　　“為什麽？”
　　盧通端起壹碗金黍，湊近聞了壹下，頓時滿鼻濃香。
　　“小的小、老的老，九個人裏有六個人只能算半個。凡間不缺人手，可以換成六個年輕的，省心又省力。”
　　盧通看向遠處的燈火。
　　和芳搖了下頭，道：“做給老爺看的，他們心知肚明，就是害怕被攆走。”
　　“和芳。”
　　“老爺。”
　　和芳束手站在桌邊。
　　盧通拿起筷子，夾了壹下，金黍猶如流沙，從筷子中間滑落，只剩下幾粒留在筷子上。
　　“妳出身盤家也只是築基境，而我孤身壹人卻可以修成金丹，妳知道為什麽嗎？”
　　和芳臉皮抖了兩下，繃起嘴唇沒有出聲。
　　“心思不可以用盡。”
　　盧通放下筷子，端起碗喝湯壹般，幾口喝完壹碗金黍，起身道：“去吧，讓他們休息，妳也早點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