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七章 玉潮王

　　客房內。
　　盧通倒出壹杯茶，推送過去，道：“區區百余年，伏國竟到了滅國的地步？”
　　“離滅國還早，不過已經出現征兆。國主分封諸多天王，初期時開拓荒地、欺淩小國，占了不小的上風。可是近年開始大國廝殺，我等壹盤散沙，屢屢落入下風。我懷疑……”
　　步涉鋒雙手捧著茶杯，略作猶豫，道：“繼續下去，要麽國亡、要麽壹眾天王亡。”
　　盧通緩緩點頭。
　　獸盡弓藏，既然天王們不堪重用，伏國的國主很大概率會出手，嘗試收攏國力，把天王們的實力收為己用。
　　不過此事很難，也很危險。
　　除了步涉鋒的兩個猜測外，還有壹個更加可能的結果：最終毀於內亂，國主、天王壹起滅亡。
　　他端起茶杯，喝了壹口，道：“妳有什麽打算？”
　　“家姐當年離去時，曾經囑托過，若是有難可以向師兄求助。我想遷移族中的藏經樓、煉器塔，懇求師兄分出壹處安全穩妥的地方安置。”
　　“銀青師姐？她去哪裏了？”
　　盧通有些疑惑。
　　“家姐本名步涉錦，是四叔伯之女，比我年長百歲。如今在古仙之地，與鏡心師姐壹起修行。”
　　盧通放下茶杯，回想起了當年鏡心拜訪府邸，詢問是否要壹起前去古仙之地。
　　“呼。”
　　他輕吐壹口氣，斂起念頭，道：“堰後島雖然占地狹小，但是陣法密布、萬眾守衛，可以作為安家之地，妳感覺如何？”
　　“多謝師兄！只是步家以練器為業，離不開火穴、火脈，可還有其他地方？”
　　“水下有幾處火口，不過經常遭受襲殺。先暫且安置下，日後我替妳們奪來壹個火穴，作為安身之地。”
　　步涉鋒神色欣喜，立即起身拱手道：“多謝師兄照拂！”
　　“坐。”
　　盧通擺了下手，問道：“聽說現在步家的嫡系子弟主修《秘妖緣身功》？”
　　“是。”
　　步涉鋒坐下後，取出壹本薄冊，道：“多虧師兄探明了前路，此法已是步家的鎮族之法。這是族中收藏的元嬰境化妖之法，可以化出吊睛金雕的雙翅，請師兄務必收下。”
　　“好。”
　　盧通隨手接過，放在旁邊。
　　僅有壹對雙翅，這種零散法術對他沒有太大用處。
　　步涉鋒眼神微垂，神色端正幾分，僅此壹事已經看出了堰後島的底蘊深淺。
　　盧通喝完壹杯茶，道：“堰後島上玄妙頗多，若是有閑暇，多留幾日，我讓門下弟子帶妳熟悉壹番，順便定下安家之地。”
　　“好，辛苦師兄。”
　　……
　　壹天天過去。
　　盧通每日修行，大肆吞噬血氣，填補體內的遊血紋。
　　濟國、呦狐國經過壹場惡戰後，陷入了詭異的平靜，堵塞商道、關閉碼頭，似乎在醞釀更大的動作。
　　堰後島有了十多個靈地填補，逐漸恢復興盛。
　　這天，壹個人影落在龍頭上。
　　“什麽人？”
　　壹只青鳥攔在前面。
　　“闕玉，師兄在哪裏？”
　　小青鳥立即閃開，道：“闕小姐稍等，我這就去稟告老爺。”
　　幾息後。
　　盧通從島上遁出，落在龍頭上，掃了壹眼，眼神微動，道：“師妹，出什麽事了？”
　　“師兄，有大事。”
　　闕玉神色嚴肅，還有壹些藏不住的興奮。
　　“走，進去說話。”
　　尾殿，書房內。
　　二人分別坐下。
　　盧通道：“值得師妹親自過來，肯定不是壹般的大事。”
　　闕玉沒有開口，而是看向正在沏茶的楚江蘭。
　　“江蘭，退下吧。”
　　“是。”
　　楚江蘭退出房間。
　　闕玉深吸壹口氣，道：“師兄，國主允許我破入元嬰境，並且還願意賜下壹艘仙船，交給我獨自掌管。”
　　盧通雙目壹睜，心中十分驚訝。
　　“飛冠仙船？”
　　“不是，敬潮仙船。”
　　“敬潮……”
　　盧通覺得有些熟悉，回想了壹下，眉頭蹙起，道：“範家的敬潮仙船，我記得此船早被自珍王、李遊海等人搶走了。”
　　“對，國主得到消息，知道了敬潮仙船的位置，讓我邀請師兄壹起奪回這條仙船。”
　　闕玉已經按捺不住喜色。
　　盧通卻眉頭不展，心中升起許多疑惑，稍作思索後，隱約察覺到了背後有人在行動。
　　濟國、呦狐國正在籌備大戰。
　　自珍王也準備趁機出手。
　　此時突然知道了敬潮仙船的位置，看起來似乎是壹個誘餌，勾引術國也加入這場亂局。
　　“雲傲如何知道的？”
　　闕玉喜色稍定，搖頭道：“不清楚。國主只說，邀請師兄、父親壹起奪下此船，之後由我擔任船主，同時也是術國的‘玉潮王’。”
　　“雲傲不出手？”
　　“嗯，國主說，她另有要事。敬潮仙船上僅有三名王坐鎮，父親與師兄壹起出手，足夠奪回仙船。”
　　盧通蹙眉不語。
　　闕玉神色逐漸忐忑，取出壹個大箱子，打開後露出壹整箱五色玉瓶。
　　“師兄，這是國主讓我帶來的。”
　　空木、寥陰水、瞳火……
　　五氣升血陣所需的真氣，也是作為上師的俸祿。此前壹年五小瓶，這次闕玉直接拿出了數十年的俸祿。
　　盧通道：“闕師叔是否知道？”
　　“我已經委托抱容真人通知父親，父親正從連舟山返回。師兄，這裏面是不是有危險？”
　　盧通輕吐壹口氣，道：“不清楚。不過三名王實力極強，我初入元嬰、闕師叔也是元嬰初期，未必是他的對手。”
　　闕玉也開始有些擔心，道：“還有抱容真人。”
　　盧通咧嘴輕笑，搖頭道：“算了，她若壹起去，說不定還得連累我們分心。”
　　闕玉皺起眉頭。
　　盧通站起來，走到箱子旁邊，道：“師妹不必心急。先在龍舟上小住兩日，等為兄修行完畢，我們壹起去見雲傲。”
　　“好，全聽師兄安排。”
　　闕玉離開書房。
　　盧通拿起箱子，眼睛亮起壹道光芒，喃喃道：“這麽多真氣，神通應該可以大成了。”
　　尾殿。
　　盧通打出血靈、法力，散出壹張數千道紋路的血網，然後灌入壹瓶瓶五色真氣。
　　五氣升血陣開始流轉。
　　他邁出壹步，化作壹條丈半雷龍。
　　龍軀內，半實半虛，白色部分裹著壹道道雷電紋路，其中壹些紋路已經化作弧狀，猶如壹枚枚幽藍月刃。
　　“呼！”
　　盧通遁入陣內，張口壹吸，沈凝如水的五色霧氣，化作五條長蛇鉆入口內。
　　五臟同時壹痛。
　　體內炸開無數道電蛇，轉眼間充滿了雷電，變成壹條黑藍神龍。
　　“呼！”
　　壹道道五色霧氣沒入口中，陣法內的霧氣逐漸稀薄。
　　許久之後。
　　“咣！”
　　盧通只覺耳邊炸開壹聲異響，接著體內傳出“轟隆隆”的響動。
　　“呼！”
　　他張口壹卷，把剩余霧氣、陣紋壹起吞入口中，縱身飛出殿外。
　　千丈高空。
　　盧通拘來壹團霧氣，壓成水鏡，看著鏡中模樣，心中頓時壹喜。
　　單看模樣就不會弱。
　　龍角崢嶸，眉心多了壹塊幽藍色的大疙瘩。疙瘩上冒出壹叢亂角，其中最大的壹根角，形如松塔，足有三尺多長。
　　龍軀內，壹道道彎弧變成圓環，極細的雷電圓環，大環套小環、前環挨後環，壹眼看去不下百環。
　　龍尾處多了壹枚雷丸。
　　此外，似乎有壹條若有若無的透明細線，從雷丸流出，經過圓環的中央，最後沒入眉心的龍角。
　　他略作體會覺得有些熟悉，幾經試探後心頭猛地壹跳。
　　的確有細線。
　　不過既在體內、又不在體內，它在另壹層空間。
　　盧通運出法力。
　　龍尾逐漸變亮，壹滴雷水流入第壹道圓環，接著鉆入第二層圓環，眨眼功夫雷水經過幾道圓環後速度驟增，變成壹抹幽藍光芒。
　　他張口壹吐。
　　“嗖！”
　　雷水壹閃而出，遁出口外拖出壹條丈許長的光尾。
　　盧通念頭微動。
　　眉心上的大疙瘩、長角同時變亮，隨著念頭壹動，雷水立即折向別處，在空中劃過壹個個“之”字。
　　壹息間，雷水拖出的光尾已經變成數丈。
　　“去！”
　　他擡爪指天，雷水破空而上。
　　半息後，隨著“咣”地壹聲炸響，天上落下壹道百丈雷電。
　　……
　　當晚，深夜時分。
　　“老爺，闕真人來了。闕小姐需要壹件靜室，我讓江蘭帶他們去了。”
　　島內，小青鳥朝壹棟湖心小樓傳入法力。
　　“知道了。”
　　小樓的臥房內，床榻上無數道雷電遊走，仿佛鋪了壹層幽藍毛毯。
　　“行了，有要緊事，下次再試。”
　　盧通展開龍軀，吞入雷電，起身恢復人形，跳下床榻，三氣靈煙化作壹件赤紅大炮。
　　九夫人看起來半醉、半癡。
　　雷電麻痹之下，壹時間無法回應。
　　盧通咧嘴壹笑，俯下身子，按入壹滴血靈。
　　“我走了？”
　　九夫人嘴唇張開，嘴角流出壹縷涎水，接著臉頰迅速變紅。
　　“去吧。”
　　“等我回來。”
　　“快去快回。”
　　靜室內。
　　闕玉、闕神蓬坐在長幾兩側。
　　盧通進入房間，心頭殘存的旖旎迅速消散，道：“見過師叔。”
　　“師兄，快請坐。”
　　闕玉起身讓開。
　　盧通過去坐下，闕玉則跪坐在旁邊倒茶。
　　闕神蓬滄桑了許多，唇上、下巴處多了幾叢短須，道：“師侄已經知道了？”
　　“嗯，師妹已經說過，不過其中疑惑頗多。師叔可曾見過雲傲？”
　　“剛從雲傲處過來。”
　　闕玉遞過茶水。
　　盧通朝她點了下頭，繼續問道：“此事是真是假？”
　　“真的。”
　　“雲傲從哪裏得知的消息？”
　　“李遊海。”
　　“什麽？”
　　盧通瞳孔壹縮，幾乎不敢相信，雲傲、李遊海之間會有勾結，而且李遊海竟然出賣了“自己人”。
　　壹時間心血湧動，各種念頭接連翻滾。
　　闕神蓬道：“李遊海修為高深，實力在妳我之上，雲傲也不知道他的打算。只是仙船已經送到面前，白白錯過的話，實在可惜。”
　　“雲傲為什麽不出手？”
　　“以防有詐，出手時她會找借口約見李遊海。”
　　盧通眉頭微蹙。
　　既懷疑李遊海的目的，又懷疑雲傲的交易，還忌憚三名王的實力。想了壹會兒，心裏突然壹個咯噔。
　　“會不會是調虎離山，為了圖謀我的堰後島？”
　　“不會。毀去島嶼又不傷妳分毫，白白得罪壹個元嬰真人，沒人會做這種事情。”
　　盧通緩緩搖頭，道：“我與自珍王有過嫌隙。”
　　闕神蓬也蹙起眉頭。
　　二人沈默不語。
　　闕玉再次遞過茶水，道：“父親、師兄，請飲茶。”
　　“好。”
　　盧通端起茶杯，抿了壹小口。
　　闕神蓬沒有喝茶，略作思索，道：“我去請飛冠坐鎮此島。雖然沒有交情，但只是守島的話，應該不難。”
　　盧通心事重重，幾口抿完茶水，道：“飛冠實力如何？”
　　“成嬰三百余年，又有靈寶護身，頗有些厲害手段。”
　　盧通點了下頭，心頭稍緩。
　　“如何對付三名王？”
　　“我本打算從鳴鳳、舍鹿中找壹個幫手，可是飛冠離開術國，若是再走壹人，雲傲不會同意。”
　　闕神蓬擡起眼皮，道：“妳可有熟悉的真人？”
　　“聽說連舟山有許多元嬰。”
　　“不行。範家與連舟山有關，他們壹出手，範家便有借口糾纏，此船我們獨自奪回。”
　　盧通想了壹下，抱容再次浮上心頭，下壹刻又拋之腦後，略作思索，道：“師叔可還記得苦凰長老？”
　　當年破開絕壁時，闕神蓬、苦凰曾經壹起出手。
　　闕神蓬神色壹震，道：“對！妳們宗門的苦凰長老，身具火鳳血脈，神通十分不凡。”
　　“長老如今是逢國的左國師，輕易……恐怕不會出動。”
　　“交給我，妳寫壹封介紹信，我親自去壹趟。”
　　“好。”
　　壹刻鐘後，闕神蓬踩出壹捧金粉，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盧通站在龍頭上，目送金光消失。
　　元嬰死鬥，戰爭愈烈。
　　大戰壹起，機會也會隨之而來，可是堰後島的實力還不夠。
　　他心頭微沈，回憶苦凰所說的話，心中暗道：“實力不夠，只能求助外力，該早些準備挑選壹個有‘亡國之相’的國主了。”
　　……
　　兩天後。
　　壹藍、壹紅、壹金，三道光芒朝東北方向遁去。
　　盧通看著壹旁，道：“想不到竟有壹天，可以和長老並肩作戰。”
　　“哈哈。”
　　苦凰渾身火焰繚繞，笑道：“我早料到，只要妳不突遭橫死，遲早會有這壹日。”
　　盧通望向前方，思緒有些不平靜。
　　苦凰、闕神蓬、三名王、李遊海……
　　無論敵友，這些壹直舉目仰望的存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站到了壹起。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