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九章 捉賊

　　壹艘泥蜈蚣漂浮在沙島之間，壹群修士擠在船艙內。
　　葛夫子站在最上方，挨個看過眾人，道：“有人背叛了我們，那個人就在這裏，在我們身邊。”
　　“什麽！”
　　眾人臉色瞬變，立即看向左右。
　　“葛夫子，誰是叛徒？”
　　有人開口詢問。
　　葛夫子臉色陰沈，道：“他貪圖私利，把關系到大家性命的隱秘告訴了山島！”
　　“誰！”
　　壹個身披蟹甲的修士快速堵住出口。
　　船艙內的氣氛更加緊張，每個人都在互相打量，看向自己懷疑的對象。
　　“仲代，妳看老子幹什麽！”
　　“妳急什麽？”
　　“妳他娘的……”
　　“別吵！聽葛夫子的。”
　　葛夫子再次挨個看了壹眼，最後盯住了角落壹人。
　　壹個赤膊男人，個子不高，身子十分粗壯，脖子短、腦袋大，看起來有些笨拙。
　　眾人陸續看過去。
　　“婁大勇？”
　　“大勇哥，妳怎麽……”
　　“我，我……我沒有！”
　　婁大勇被嚇了壹跳，壹時間說不出話，看到壹些人眼中的懷疑，頓時更加心急，道：“不是我，夫子，我……”
　　壹個老人道：“夫子，是不是有誤會？”
　　“叢叔，我沒有幹過。”
　　葛夫子走出壹步。
　　眾人立即讓開壹條通道，直通婁大勇面前。
　　葛夫子壹步步走過去。
　　每步落下，婁大勇都身子壹抖，想向後退，可是身後就是木板，根本無處可退。
　　“婁大勇，既然不是妳，妳怕什麽？”
　　葛夫子還沒有開口，已經有人相信了。
　　“婁大勇。”
　　“夫子。”
　　葛夫子看著婁大勇，嘆了口氣，道：“上壹次，我們推舉沈度去‘玲瓏奇像’下修行，沒有推舉妳，妳心裏是不是有怨恨？”
　　“沒有！”
　　“那妳為什麽告訴山島，沈度是徐夫子的心腹？妳知不知道，因為妳壹句話，沈度馬上就要去江朱神墟了。”
　　不少人臉色陰沈下去，尤其是守在門口的披甲修士，雙眼瞪大，迅速浮出壹道殺意。
　　江朱神墟，廝殺最慘烈的地方。
　　山島拉攏無畏道兵的眾多手段中，最常見的就是先許諾好處，若是拉攏不到，便派去江朱神墟。
　　房間內，每個人都有好友死在江朱神墟，有的人甚至是至交親朋。
　　婁大勇背靠著墻壁，額頭上滲出豆大汗滴，驚恐道：“我沒有，我沒有說過……”
　　“葛夫子，有沒有證據？”
　　披甲修士推開眾人，朝婁大勇走過去。
　　婁大勇看到後更加驚恐，道：“沈度，我沒有害妳……”
　　葛夫子取出壹封拆開的信封。
　　“這是從王知身上搜出來的信。可能有人不認識王知，他是奉真人的扈從之壹，奉真人大家應該都知道，我們很多兄弟就是死在他手裏。”
　　“王知，我不認識王知，我從來沒有見過他！”
　　婁大勇瞪大雙眼。
　　葛夫子抽出信，指著信尾的落款，道：“曾長登呢？妳也不認識？”
　　婁大勇如遭雷擊，定在原地壹動不動。
　　“葛夫子，能不能讓我看看。”
　　披甲修士滿臉殺意。
　　他就是婁大勇親口出賣的沈度，也是剛剛才知道，竟然被害得去神墟送死。
　　葛夫子遞過信，朝眾人說道：“曾長登是王知的屬下，也是婁大勇的至交好友，就是通過此人，婁大勇出賣了無數隱秘！”
　　沈度看過信件，皺起眉頭，道：“夫子，信是曾長登寫的，裏面沒有提及婁大勇。”
　　“對！我不知道曾長登是王知的人，我和他只是喝酒，我沒有泄密……”
　　婁大勇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葛夫子沒有開口，無意地朝旁邊瞥了壹眼。
　　壹人道：“沈兄，上表功勞時只怕人多、不嫌人少，誰會主動提及旁人？”
　　葛夫子嘆了口氣，又取出壹本冊子，道：“那這個呢？”
　　他把冊子交給旁邊壹個人，道：“這個冊子上記錄了每個人的名字，每個月拿多少靈貝，還有立過什麽功、得過什麽賞賜，全部記錄在冊。而它，也是從王知身上搜出來的。”
　　旁邊人看過後，大聲叱責道：“婁大勇，妳該死！”
　　臨近幾人搶過冊子，湊在壹起翻出自己的名字，立馬又驚又怒，吼道：“姓婁的，妳敢出賣老子！”
　　“殺了婁大勇！”
　　“對，不能輕饒！”
　　婁大勇面如死灰，癱坐在地上，喃喃道：“我沒有，我……”
　　“哎。”
　　壹個老人嘆了口氣，道：“葛夫子，能不能饒過婁大勇這次？我了解大勇，他做不出那種事情，十有八九是被姓曾的給騙了。”
　　“叢叔！”
　　婁大勇痛哭流涕，朝老人爬去。
　　有人神色不忿，不過沒有反駁老人。連沈度聽到老人開口，臉色也舒緩了壹些。
　　葛夫子沈聲道：“叢老，生死大事豈是兒戲？”
　　不等老人再開口，葛夫子直接朝眾人，道：“不瞞大家，我們殺了王知，除了搜出信件、名冊外，還截獲了壹張字條。”
　　葛夫子取出壹個紙卷，道：“午夜前壹刻，回馬水灣。”
　　“這是……”
　　“這是我們今晚集合的時間、地方！”
　　“婁大勇，妳怎麽解釋！”
　　葛夫子伸手按下，道：“諸位，我剛才之所以不說，就是不敢斷定這個字條也是出自婁大勇。”
　　“不是我！”
　　婁大勇壹邊哭，壹邊吼。
　　此時除了葛夫子外，沒有人再關心婁大勇。
　　字條的出現，像壹把看不見的暗劍，不知道抓在誰的手裏，劍尖已經指向了這裏的每個人。
　　葛夫子看向婁大勇，道：“婁大勇，妳知道是誰嗎？”
　　“什麽？”
　　“妳交代的話，可以將功補過。”
　　“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沈度，把婁大勇帶下去，等他冷靜下來再問。”
　　“好。”
　　沈度帶走了婁大勇。
　　葛夫子看向眾人，道：“各位，這次是徐夫子提前察覺到了王知，化解了這次生死危機，可是下壹次呢？”
　　每個人心中都升起壹股莫名危機。
　　葛夫子道：“徐夫子只有壹雙眼睛，我也只有壹雙，但是我們所有人加起來，那就有壹千雙、壹萬雙！我們的生死，在大家手裏。”
　　“夫子，我們該怎麽做？”
　　“夫子下令吧！”
　　葛夫子搖頭道：“這不是命令，是每個人都應該做的保命之舉！以前只盯敵人，忘了我們中間也藏著叛徒！之後，無論是敵人、還是叛徒，大家只要察覺到異常，第壹時間尋找眾夫子稟告。”
　　“叛徒？”
　　眾人開始互相打量。
　　葛夫子趕忙道：“沒有證據，不許冤枉別人。我們不能放過壹個叛徒，也不能冤枉壹個兄弟！”
　　眾人似懂非懂地附和。
　　葛夫子道：“徐夫子把叛徒稱為‘賊’，為了對付他們，準備成立壹支‘捉賊隊’，專門……”
　　壹柱香後，眾多小船離開泥蜈蚣，片刻後又有壹艘小船靠近過去。
　　盧通、徐徐行壹起登上泥蜈蚣。
　　船艙入口，葛夫子壹直等在這裏，道：“拜見國主、殿主。”
　　盧通微微頷首，問道：“怎麽樣？”
　　“很順利。”
　　壹行人朝船內走去。
　　泥蜈蚣船體很長，內部空間極大，眾人進入密室，葛夫子開始從頭講述。
　　講完之後，盧通道：“葛夫子，妳先出去。”
　　“是。”
　　房間內只剩下盧通、徐徐行。
　　盧通道：“行兒，妳覺得如何？”
　　“師尊妙計。經此壹事，有婁大勇在前，他們再有邪念，試圖投靠山島，肯定會重新掂量壹二。”
　　“還有呢？”
　　徐徐行稍作思考，道：“可以立威，以前把他們捧在手裏，有些人忘了自己本來只是個普通人，以後他們會明白自己的身份。”
　　盧通喝了壹口茶，道：“這些都是細枝末節。”
　　徐徐行想了壹下，起身道：“弟子愚鈍，請師尊指點！”
　　盧通陷入了沈默。
　　今日種種，假多真少。
　　婁大勇、王知、曾長登、沈度等，人都是真的，可是除了婁大勇認識曾長登外，其他事情差不多都是假的。
　　殺王知、寫假信，通過曾長登，給婁大勇栽贓壹個罪名。
　　再拿出假冊子、假紙條，把所有人扯進來，讓他們察覺到危險，也讓他們對婁大勇心生敵意。
　　最後順理成章的開始捉賊。
　　“行兒，這裏的事情才剛剛開始。”
　　徐徐行聽得壹頭霧水。
　　盧通道：“妳想不想當賊？”
　　徐徐行想了壹下，才領會到師父提起的是捉賊人。
　　“不想。”
　　“他們呢？”
　　“他們也不想。”
　　“對了，不想當賊，就得證明自己不是賊。讓妳成立捉賊隊，不是真的去捉賊，而是捉人，至於是不是賊，那要看他們自己的表現了。”
　　徐徐行思索了許久，猛得擡起頭，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明白什麽了？”
　　盧通露出笑意。
　　徐徐行情緒十分激蕩，道：“師尊說的沙島咬山島，不是真正的沙島和山島。而是讓‘人’捉‘賊’，人是沙島，賊就是山島！”
　　盧通滿意地點了下頭。
　　徐徐行眼中生出壹點璀璨亮光，道：“誰是人、誰是賊，我們說了算，不想成為賊，就得聽我們的！”
　　盧通看著半杯殘茶，道：“這麽簡單嗎？”
　　徐徐行瞳孔壹縮，低頭想了許久，長嘆壹口氣。
　　“弟子愚鈍。”
　　盧通搖了搖頭。
　　徐徐行不愚鈍，反而很聰明，只是習慣了自己出手、自己布局，從來不去想把事情交給別人。
　　“讓人捉人。”
　　“捉人？”
　　“嗯，本該是捉賊，可是卻錯捉了人。做了錯事，就是納了投名狀。”
　　徐徐行定在原地，額頭上滲出壹層細密汗珠。
　　盧通起身道：“以後捉賊人就是妳的心腹，哪怕他們知道了良妖正國，也只能繼續追隨下去。”
　　“弟子，弟子明白了！”
　　“去吧，從婁大勇開始，先讓那個叫沈度的沾點血。”
　　“是！”
　　……
　　溢河下遊方向，連年大戰中，無數法術、法寶的交鋒下，向下長達百裏的河段，變成了凹凸不平的廢墟。
　　泥島、泥坑、曲折泥堤、破船殘骸……
　　入目所及，全部是壹片雜亂。
　　“呼！”
　　壹團火焰橫空飛過，落入泥地中蒸騰出大片水雲。
　　附近壹艘披甲龜船內。
　　徐徐行道：“師尊，安排好了，顧笛率領捉賊隊去找廖固，先捉小賊、再捉大賊。”
　　“不要只想著捉賊，既然廖固有才能，最好把他從賊變成‘人’。”
　　“明白。”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