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怎能甘心？！

　　我叫魏河。
　　青州、順德府、黑山縣生人，數代單傳，祖傳殺人手藝，四代以來，斬首數百。
　　少年時，我極不喜歡劊子手這行當。
　　父祖拗不過我，只得送我去青州從軍，對，就是大明有數的強軍之壹，青州兵。
　　也就是那壹年，邊疆起了戰事。
　　天狼王庭之主‘卓力格圖’率百萬善戰之軍犯邊，欲在大明王權更叠之時，鯨吞大明。
　　那壹年，烽火連天。
　　作為青州兵小伍長的我，見識到了天地的廣闊。
　　換血功成？
　　刀法精湛？
　　在那綿延萬裏，似無盡頭的戰場之上，我深刻的察覺到了我的渺小。
　　甚至於，我最為敬佩的校尉，號稱天賦異稟，擁有‘四象不過’之力的‘魏正先’。
　　也幾度垂死。
　　那壹戰，太過慘烈。
　　在那萬裏流積山，大明、天狼王庭，甚至趁火打劫的大離王朝，三方投入的兵力超過了三百萬。
　　那壹年，後起之秀魏正先嶄露頭角，四象不過的雙臂砸碎了阻擋他崛起的壹切絆腳石。
　　那壹年，西府趙王張玄霸如日中天，壹桿鳳翅鎦金镋殺敗無數大將，被無數人稱之為大明第壹猛將。
　　那壹年，我軍中同僚死傷殆盡，大明九道二十七州，家家披麻，人人戴孝。
　　也是那壹年，跛了壹腿，留下了終生暗傷的我，回了小城，接過父祖的活計，默默舔舐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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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界，似有喊殺、腳步、哭喊、怒罵、哀嚎之聲傳來。
　　油燈微弱的燈光之下。
　　老猴受驚，吱吱叫著看向正襟危坐於案臺之前，撫摸銀白飛魚服的魏老頭。
　　魏河輕輕壹嘆，記憶裏的畫面在他的眼前流淌。
　　壹切，恍如昨日。
　　可他知道，那已經是五十年前的事了。
　　“老夫可無後可傳了，可這銀絲飛魚服，總不能帶到地下去吧？”
　　似是與老猴訴說，也可能是自言自語。
　　魏河刮了臉上的亂發，穿起這壹身銀絲飛魚服，對鏡壹正衣冠，眼眶突然有些濕潤。
　　“吱吱吱～”
　　老猴似是察覺到了什麽，尖叫著扯住了他的褲腳。
　　“這世上誰不怕死呢？”
　　嘆息著抓起鬼頭大刀，魏河聲音變得沈凝：
　　“我，也怕啊。”
　　砰！
　　寒風倒灌進屋。
　　老猴吱吱叫著，卻已沒了魏河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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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
　　呼呼！
　　凜冽的寒風拍打在臉上。
　　楊獄嘴角溢血，染血的衣衫被寒風吹的獵獵作響。
　　痛！
　　劇痛！
　　每跑壹步，他的牙就咬緊壹分，但他卻不敢停下分毫，用盡了畢生的力氣在奔跑。
　　“就差壹點，就差壹點！”
　　他的心中低吼著。
　　充血的眼底，似有流光浮現，不必去看，楊獄就知道那是食譜已然集全，可以煉化的征兆。
　　可他，沒有時間。
　　那壹箭，固然沒有直接命中，可只是擦邊而過，他半個身子都幾乎失去了知覺。
　　鮮血染紅了他破爛的衣衫。
　　而他的背後，王五已陷入彌留之際，喃喃的叫著：
　　“老子的手好疼……”
　　“五爺……”
　　楊獄心中壹片酸澀。
　　哪還有手？
　　被間接命中的王五，整條右臂連同小半個肩膀都碎成了肉末，滾燙的鮮血流個不止。
　　“哈，哈……小子，多叫兩聲。爺愛聽……”
　　王五低聲慘笑著：
　　“我不行了，妳快逃，逃的越遠越好……”
　　“五爺！妳別睡，別睡！還有機會，還有機會！”
　　楊獄心中大痛。
　　他知道，若再不找地方療傷，王五就真個要死了。
　　但……
　　“妳們逃不了！”
　　關山水極速追逐而來，超過緊追不舍的林慶等人，絲毫不加掩飾的殺機死死鎖定了楊獄。
　　“這老道也追來了……”
　　楊獄的心頭壹涼。
　　莫說他這是受了重傷，就算狀態完好，又哪裏是這老道的對手？
　　“走！”
　　突然，背後咳血的王五怒目圓睜，僅存的左手猛然發力，竟從楊獄背後壹下騰起。
　　“五爺！”
　　楊獄心頭壹顫。
　　“滾！”
　　王五踉蹌落地，低吼著想要與追上來的關道人搏命。
　　但卻撲了個空。
　　“重傷之軀，還想拉貧道壹起死？”
　　關山水手挽劍花，沒有絲毫停留，直接掠過王五，殺向了楊獄。
　　“留下來！”
　　“呼！”
　　刺骨寒芒直抵脊背，巨大的危機降臨，楊獄卻冷靜了下來。
　　這壹瞬間，四周的風聲、喊聲全都被他摒棄在外，心中只有壹個念頭不住的攀升，拔高。
　　斬首！
　　就在劍光橫掠而至的前壹瞬，楊獄驟然停步，生生止住了巨大的沖勢。
　　轉身，
　　橫斬！
　　鏘！！
　　刺耳的金鐵摩擦之聲響徹長街。
　　砰！
　　半月刀光乍閃即滅，繼而，伴隨著筋骨摩擦聲，腰刀脫手！
　　壹劍斬落腰刀，關山水也是吃驚不小，臉色越發陰沈了幾分：
　　“小小年紀就這般兇狠，看來道爺今天留不得妳……嗯？！”
　　他本欲出手先廢了這小子，卻突然察覺不對。
　　驀然回首。
　　就見長街盡頭，壹著銀絲飛魚服，著帶血鬼頭刀的老者正自冷冷的看著他。
　　“錦衣衛？！”
　　關山水心頭壹震，退後兩步，如臨大敵：
　　“小小黑山可真是臥虎藏龍，六扇門還罷了，居然連錦衣衛都摻了壹手！”
　　人的名，樹的影。
　　作為大明最早也最為神秘的暴力機關，錦衣衛的威懾遠比六扇門來的更高。
　　哪怕來人似乎只是獨身而來，且看似老邁昏聵，他也不敢有絲毫大意。
　　林慶等人也全都被嚇住。
　　“三尺劉，劉三尺，家家墻薄窗無紙……老夫本以為他只是貪，卻不想，他竟如此狠辣。”
　　魏河掃了壹眼楊獄，微嘆口氣：
　　“明知老夫在北，妳卻向南走，平白浪費功夫，且帶王捕頭先退吧。”
　　“想走？！”
　　關山水輕揚劍尖，冷笑：
　　“錦衣衛又如何？想走，需得問過我這口鐵劍！”
　　“江湖門派啊？”
　　魏河緩步逼近：
　　“當年流積山壹戰，也有不少宗門武者效力趙王帳下，鐵劍門的嚴景略，似乎也在其中……”
　　“流積山？！”
　　關山水瞳孔壹縮：
　　“妳居然認得我家師叔？”
　　強忍著劇痛將王五背起，楊獄有些擔憂的看向魏河：
　　“師傅？”
　　他早知魏河是錦衣衛，可更知道，他們只是留於此地搜集情報，監察地方的。
　　換而言之，黑山城，有且只有魏河這壹個錦衣衛。
　　是以之前他刻意避開北邊，除了怕牽連婆婆，也是怕連累了魏河。
　　“走！”
　　魏河也不多言，緩緩拔刀。
　　“您保重！”
　　楊獄壹咬牙，轉身離開。
　　下壹瞬，身後就傳來密集的金鐵碰撞，刀劍錚鳴之音。
　　“楊師弟！”
　　轉過巷口，提著半人多高的染血殺豬刀的胡萬已瞧見了他，忙快步走來。
　　“走，快走。黑山城留不得了……”
　　指揮著幾個兄弟將昏迷過去的王五擡起，胡萬臉色難看至極：
　　“城門被撞開，憐生教的人已經反了！魏師讓我在這等妳，我已派人去接婆婆了，妳趕緊走！”
　　逃命……
　　望著生死不知的王五，聽著城中各處此起彼伏的聲音，想著阻攔關山水的魏河……
　　楊獄沈默。
　　逃？
　　他怎能甘心就這麽逃了？！
　　“胡師兄……”
　　突然，楊獄出手，自胡萬手裏的殺豬刀奪了過來。
　　“楊師弟？妳這是？”
　　胡萬吃了壹驚。
　　就見楊獄奪刀之後，速度極快的轉身消失在夜色之中，他猝不及防，卻哪裏追的上？
　　“胡師兄，照顧好我家婆婆……”
　　陰沈的夜色之中，楊獄聲音漸漸遠去：
　　“借刀壹用，若有來日，小弟必還妳壹口好刀！”
　　“楊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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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順手砍死幾個趁火打劫的潑皮地痞，楊獄壹轉身，尋了處無人的地窖鉆了進去。
　　大口吞咽著鐵珠子的同時，更沒有絲毫耽擱，直接進入了暴食之鼎：
　　“煉化食譜‘九牛二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