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七章 逃！

　　“嗯？！”
　　幾乎是那朱鬣夢囈也似拜倒在地口吐‘拜壹拜’的剎那，楊獄的神色已然變了。
　　嗡～～～
　　霎時間，他只覺眼前金光大炙到了極點，極盡的金光之內，甚至生出壹抹紫意來！
　　同時，壹道刺骨的寒意從那白皮葫蘆化為紫色的瞬間，陡降在他的身上，充斥心神內外。
　　危險！
　　極度危險！
　　強烈到極點的悸動自八九玄功境上傳遞而出，攪動了整片心海，讓楊獄不假思索的暴退出去。
　　“寶貝轉身……”
　　朱鬣夢囈也似擡頭，幹涸的淚水還掛在眼角，卻也被這位‘紅衣大仙’的劇烈反應所驚到。
　　旋即，才看到自己那不知何時已經立起，且化作深沈紫白色的水葫蘆正散發著瑩瑩之光。
　　“啊？”
　　朱鬣瞪大了眼。
　　之前的那壹剎那，他好似失去了對於自身的掌控，夢遊也似的起身、叩拜、呢喃……
　　發生了什麽？！
　　“這是……”
　　暴退裏許的楊獄也已停了下來，壹滴冷汗自他鬢角滑落。
　　有那麽壹剎那，他甚至嗅到了死亡的氣息，那葫蘆……
　　“斬仙飛刀？！”
　　楊獄心頭不可抑制的升起這麽個念頭。
　　而通幽之下，那紫白皮葫蘆的命數，也已生出了變化來……
　　【斬道七葫之斬仙白葫（殘缺、半沈睡）】
　　【？？？】
　　【？？？】
　　【神物自晦，其主血脈喚醒失敗……】
　　“斬道七葫之斬仙白葫？！”
　　楊獄眼皮壹跳。
　　這葫蘆雖未完全復蘇，可他幾乎可以確定，這葫蘆不是當世誰人煉制的本命法寶。
　　而是真正從遠古流傳下來的古寶！
　　且，與他前世曾聽聞過的壹件傳說級殺伐之寶，有著莫大的相似之處！
　　‘這頭小豬妖，不簡單！說不得，又是壹頭道鬼歸來的道標？’
　　心中轉念，楊獄再度跨入山林，掃了壹眼那色彩黯淡，再度變回白皮的水葫蘆，問：
　　“沒有遺漏？”
　　與楊道人的壹番交談，他收獲最大的是對於道鬼的認知，但到底如何，終歸還是要自己去嘗試。
　　香火之力雖好，可收集卻不容易，他必須要做好萬全的準備，不止是為了老爺子，也為了自己。
　　因為，依著那楊道人的猜測，遠古之後，劫滅之前，必是有壹場巨大的變故逼迫得諸天神魔紛紛‘合道’。
　　這意味著，無論北鬥道果之內是否藏匿著道鬼，只要他還在這條路上行走，必然就會遭遇道鬼！
　　且是，極道道鬼！
　　而這或許才是三笑散人所說的‘百鬼日行’！
　　“大，大仙……”
　　朱鬣楞頭楞腦，好半晌方才緩過神，看著神情詭異的‘紅衣大仙’，吶吶：
　　“好像，好像還有……”
　　眼見這半大豬妖再度陷入回憶，楊獄眼皮壹跳，打斷了他：
　　“有人來了！”
　　“啊？”
　　朱鬣壹個楞神，就見得壹道黑光自遠處迸射而來，相隔老遠，已發出‘嘎嘎’怪叫。
　　“烏，烏頭領……”
　　砰！
　　黑光落地，氣浪翻湧，直接將朱鬣打翻在地。
　　“蠢豬！蠢豬！蠢豬！”
　　黑光散去，鷹鉤鼻，深眼窩，似烏鴉勝過人臉的老者逮著朱鬣就是壹陣拳打腳踢。
　　“讓妳走，妳就走？讓妳學，妳怎麽就學不會？！”
　　“啊……”
　　朱鬣‘哼哧哼哧’不敢還手，那烏統領卻是瞥見了壹旁的土包，面色頓時壹沈：
　　“是誰幹的？”
　　這壹問，朱鬣的眼淚就又忍不住了，帶著哭腔，語無倫次的說著之前發生的事情。
　　“那紅衣大仙……”
　　“大仙？！”
　　烏頭領粗暴的打斷了朱鬣，面色陰沈：
　　“是人，不是妖？”
　　“啊？”
　　朱鬣下意識的轉過頭，不遠處的大樹陰影下，那位紅衣大仙倚樹而立，但……
　　“妳在看什麽？”
　　烏頭領狐疑的左顧右盼，卻什麽都沒看到。
　　“沒，沒……”
　　朱鬣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吶吶不語。
　　他雖然腦子不靈光，但也看出這位紅衣大仙遠比烏頭領更強，壹時不敢說了。
　　更重要的是，比之烏頭領，他心中下意識的更為親近那位救了自己的紅衣大仙……
　　“妳說，是誰救了妳？”
　　烏頭領死死的盯著朱鬣，語氣不善：
　　“生來卑賤，那不是妳的錯，是妳娘自甘下賤，委身於賤種人類，可若是妳敢與人族勾結……”
　　朱鬣嚇的壹個哆嗦，正欲說話之時，就聽得身後熟悉的聲音傳來：
　　“是我。”
　　“誰？！”
　　烏頭領悚然壹驚，渾身汗毛都似是炸起，卻見得壹身披白衣，昂藏八尺許的大漢從山林中走出。
　　只是不緩不慢的踱著步，在他眼中，就像是壹座山壓了過來。
　　“妳……”
　　朱鬣也嚇了壹大跳，雖然衣衫不同，可這位分明就是……
　　“大膽人類……”
　　烏頭領如受驚的老鳥，炸毛也似尖銳大叫，但叫了不及半句，已被巨力轟擊的砸在了山壁之上：
　　“瞎了妳的鳥眼！”
　　楊獄駐足而立，內運‘神象變’，冷聲訓斥：
　　“妳再看看，我是誰？”
　　轟！
　　烏頭領下意識的看了壹眼，就聽得壹聲猶如驚雷也似的炸響。
　　恍惚間，好似看到壹頭威武神聖的巨象在跺足長嘶，山林與大地皆震！
　　“象，象……”
　　朱鬣壹臉茫然，什麽都沒看到，卻見得烏頭領前倨後恭，不顧渾身還在冒血，已咕嚕嚕滾到了那位大仙腳下：
　　“小妖有眼無珠，怠慢了大王，大王息怒，息怒……”
　　“嗯。”
　　淡淡的掃了這只老烏鴉壹眼，楊獄卻是已知曉此處是萬妖窟統轄之山脈。
　　妖道五宗，以獅神領為首，次之是神象林與鵬王山，萬妖窟還要次之，素來，是以前三者馬首是瞻。
　　這老烏鴉的反應，他自然不奇怪。
　　“不知大王……”
　　朱鬣呆呆的看著，看著在自己心中無比強大的烏頭領，顫巍巍的頭前引路，點頭哈腰。
　　直到那位大仙的目光又落在自己身上，才回過神來。
　　“走。”
　　楊獄開口。
　　“哦，哦……”
　　朱鬣手忙腳亂的撿起水葫蘆，又戀戀不舍的看了壹眼身後的土包，撐著後蹄跟上。
　　瘴氣之下，別有洞天。
　　這片綿延不知幾千幾萬裏的山脈之中，簡直是妖氣彌天，自走入瘴氣之內，楊獄的天眼就滾燙壹片。
　　妖！
　　數量極多的妖！
　　“這樣濃烈的妖氣，尋常人入內，不被吞殺，只怕也會異化……”
　　任由那烏頭領帶路，楊獄催發神象變化，感應著四周彌天的妖氣。
　　萬物有靈，在靈潮復起之時還不如何明顯，可壹旦天變之後，則顯現的淋漓盡致。
　　萬物有靈，人也罷，妖也好，乃至於草木石水，皆有成靈之可能。
　　至於妖……
　　相傳，比遠古更為遙遠的太古之前，壹切胎、卵、濕、化而成靈者，皆稱之為妖。
　　後來，隨著動蕩與廝殺，漸漸分化開來……
　　在如今龍泉界，則更為清晰，非人即是妖。
　　南嶺之地，最初便是妖族盤踞之地，其中最為強大的五大勢力，又稱之為妖道五宗。
　　而這五家之所以不同於仙佛二家，就是因為其統轄的妖族，數量極為驚人！
　　“不愧是萬妖窟……”
　　某壹刻，楊獄駐足。
　　以他的眼力，瘴氣當然不能阻擋，他可以清晰的看到遠處的壹座座大山，以及山中的城池！
　　龍泉界的妖，雖仍然帶著野獸的本性，如這小豬妖壹般居住於巢穴內的不在少數。
　　可同樣有著妖城。
　　“我萬妖窟，統轄妖城壹百二十座，此座妖城，正是我家龍大王執掌的二十八座妖城之壹，月龍城！”
　　已老到妖氣都遮蓋不住的烏頭領，傲然無比：
　　“這是我等妖族共同的榮光！終有壹天，妖族會君臨大地，重塑太古盛世！”
　　這老烏鴉極容易上頭，壹番話說的他自己恨不得扔掉拐杖仰天長嘯。
　　但讓他扼腕的是，朱鬣那蠢豬茫然四顧，毫無觸動，而那位神象林來的大王，也面無表情，毫無反應。
　　這讓他有些挫敗，而更讓他挫敗的是……
　　“妳，並不住在這座妖城吧？”
　　“我……”
　　聽得這句話，之前還血氣上頭，昂首如公雞般的老烏鴉頓時泄了氣，變得委頓：
　　“妖，妖城居，大不易……”
　　老烏鴉哼哧了半天也說不出壹句整話來。
　　“走吧，入城。”
　　楊獄微微瞇眼。
　　寒蟬童子的氣息，就在這座城池之內，而除此之外，他還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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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龍城，位於群山之間，瘴氣彌漫，諸水環繞。
　　此城粗獷非常，與任何人類城池都不同，沒有任何精細與點綴，只突出了壹個字。
　　大！
　　恢弘的城墻，與山齊高，其內的建築、街道也無不大到離譜。
　　看著壹街獸性未褪，動輒高大三五丈的大小妖，騎乘黑虎的趙玄臺不由得捏了捏眉心：
　　“什麽都要學，又都學不好，卻又是何必呢？”
　　壹人壹虎，行於大街之上，引來的惡意猶如潮水，但趙玄臺自不在意，漫不經心的看著。
　　黑虎打了個響鼻，虎眸掃過，嚇退壹眾財狼窺探的目光，輕蔑壹笑。
　　“海納百川，兼容並蓄，此乃成事之道！故步自封，永不求變，縱然壹時運起而成事，最終仍是要黯然落幕！”
　　黑虎止步，口中發出低低的吼叫，趙玄臺擡頭看去，高聳入雲的高樓之上，有人招手：
　　“財神爺以為如何？”
　　“萬物皆變，這世上，誰人能永恒不變？”
　　趙玄臺翻身下虎，黑虎身形壹抖，化作貍貓大小跳上他的肩頭。
　　壹人壹虎，便自走入了這座戒備森嚴的高樓之中。
　　高樓之內，妖影重重，數十上百個已無獸形的大妖或坐或立，皆是冷冷的看著來人。
　　趙玄臺恍若未覺，微笑著上得高樓壹十八層。
　　空曠猶如廣場壹般的十八層內，僅有壹張不大的石案，壹身材昂藏的中年人負手立於窗前。
　　聽得腳步聲方才回身，踱前幾步相迎。
　　卻正是這萬妖窟二十八城之主，月龍王。
　　相傳，其於三千年前開靈，由壹只凡兔壹路蛻變，終成萬妖窟妖主之下，四大妖王之首。
　　“哼！”
　　黑虎冷冷看著，只見其人龜形鶴背，龍行虎步，頗有雍容華貴之相，卻是不由嗤笑：
　　“兔兒便是兔兒，非要裝成龍，豈不可笑？”
　　“裝？”
　　中年人也不惱，只是微笑反問：
　　“這麽說，虎爺的眼中，月某已具龍形嗎？”
　　“哼！”
　　黑虎冷哼壹聲，閉上眼。
　　“財神爺，請上座！”
　　月龍王微微壹笑。
　　趙玄臺隨意壹瞥，看著那石案上壹片碧綠：
　　“不必了。”
　　“財神爺當知。便是生前，月某可也從不吃半點葷腥，這是戒，破不得……”
　　月龍王攤了攤手：
　　“若是不合胃口……”
　　趙玄臺懶得糾結這點小事，索性坐了下來，開門見山：
　　“妳我相識多年，廢話就不多說了。我且問妳，那頭獅子到底想幹什麽？”
　　“財神爺何必明知故問？在此二劫交替之時，億萬年難尋的巨大造化之前，還能做些什麽？”
　　月龍王壹邊品嘗著壹桌青草，壹邊道：
　　“不過是，欲行妖皇當年事罷了。”
　　“妖皇當年事？”
　　趙玄臺眸光壹瞇，假寐的黑虎卻是猛然睜開眼，腥風大作：
　　“妖皇？他也配？！”
　　“虎爺何必生怒？妳我之輩最知曉生於這二劫交替之時是何等造化，又如何舍得放棄這亙古未有的巨大造化呢？”
　　月龍王神情平靜中帶著漠然：
　　“乾坤未定，大道混沌。上者未必永遠上，下者，未必永遠下！”
　　黑虎神色冷酷。
　　“這樣大的造化在前……”
　　趙玄臺似深有感觸的點點頭，卻又似無意的問了壹句：
　　“可若是，乾坤已定呢？”
　　“不可能！”
　　月龍王卻是冷笑壹聲。
　　“萬壹呢？”
　　趙玄臺深深的看著眼前妖王。
　　“那……”
　　月龍王恢復平靜，反問道：
　　“財神爺，又意欲何為？”
　　“走壹走，看看未劫的風景，順便尋找幾個故人把酒言歡，此外的話……”
　　趙玄臺想了想：
　　“盡量，活的久壹點。”
　　“妳膽已碎！”
　　月龍王輕蔑壹笑，拂袖而去。
　　黑虎大怒著露出獠牙，卻被趙玄臺按住了，他佯作無意的撥弄著桌上青菜，有字壹閃而逝：
　　“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