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壹十三章 天下無神？！

　　轟隆隆！
　　壹聲聲悶雷自四面八方而至，隨夜雨鋪滿全城，更向著四面八方彌散，直至遙遠至不可見之地。
　　雷海高空，從來是凡人的禁區，但此刻，卻有壹座小樓於雷海中沈沈浮浮。
　　“這老龍的法力……”
　　隨夜風潛入此間，饒是早已準備，蔣神通亦不由得倒吸壹口涼氣。
　　這小樓，高壹十八層，如骨節壹般層層分明，色澤不壹，紋路不同，更似有諸般符文流轉交織於其上。
　　而讓他震驚的，不是這座小樓，而是攀附於樓體之上，那似有似無的龍氣。
　　恍惚之間，他只覺眼前赤光大作，壹條長不知幾十幾百丈的巨龍，在雷海之中遨遊。
　　“千年法力！”
　　蔣神通深吸壹口氣。
　　同為十都，因道行法力之區別，神通道術之掌握，彼此差距之大，不可以言語形容。
　　此刻，只是看到那龍威彌散，他就覺心神搖曳，幾乎要被逼出神通來。
　　足可見兩人之間的差距之大。
　　但卻也讓他松了口氣，這孽龍的氣息，雖無限迫近那壹道線，可終歸沒有。
　　但他也不敢大意，越發小心的潛入。
　　然而，出乎他預料的是，這小樓之外雖有身染龍氣的道兵守護，但卻幾不設防。
　　混在前來赴宴的諸般賓客之中，他無比順遂的，進入了這神秘奇詭的龍饕閣。
　　嗡～
　　壹步之隔，竟似是兩重天地。
　　於外看，這小樓雖也不小，但比之慳山城中諸般酒樓，還是差了不少，可其內裏，卻是別有洞天！
　　壹方，足有畝許之大的白玉鏤空龍形球體，離地三百余丈，好似壹輪白日懸掛，照徹的內裏如同白晝。
　　眼前，是壹方如美玉雕刻而成的水晶宮殿群，壹眼望去，只見波光粼粼，宮殿如群。
　　成百上千，有著明顯水族特征的道兵穿梭在宮殿群中，迎來送往。
　　“這麽多水族道兵？”
　　應邀而來的賓客不乏有騷動者。
　　道兵，乃護道殺伐之兵。
　　能來此地者，自無凡人，其中很多家，自己就養著道兵，然而，相比於眼前的水族道兵，便是三大家的家主，也不由得神色微變。
　　水族道兵，縱然在諸般道兵之中，也是極為特殊的存在。
　　相傳，水族道兵的核心，就是龍血。
　　以壹滴真龍之血，引得千萬水族彼此廝殺，最後存活下來，吞噬所有競爭者與龍血者，方為道兵！
　　這道兵，雖無位階，也學不得神通道術，可單憑那強大的體魄與殺伐本能，就足可讓諸多神通主為之敬畏。
　　但這些道兵此時出現，比之它們本身，更讓壹眾人心中不安……
　　“諸位貴客臨門，實是令我這龍饕閣蓬蓽生輝啊！吳濤在此，謝諸位賞光……”
　　水波流轉之間，壹面容俊美異常，生有龍角的貴公子出現在大殿之前，微微擡手：
　　“諸位，進殿吧！”
　　“吳公子客氣！”
　　“龍君客氣……”
　　“勞公子親自相迎……”
　　……
　　吳濤只是微微擡手，來往賓客，包括方獅虎這樣的大家族之主，也得含胸下背，恭敬回禮。
　　水晶宮內，壹片堂皇，諸般梁柱皆是水晶雕琢而成，鋪徹的地板，光可照人。
　　其大更可容納數千人落座。
　　“來慳山百年，這是吳某所開的第十次大宴，或許，也將會是最後壹次……”
　　吳濤立於高臺之前，則無人落座，他環顧眾人，輕輕壹嘆，惋惜中，也帶著難言的笑：
　　“作為結束，此次大宴，吳某廣發請柬，不但邀請到了城中三大家，還請來了，滄江門的真傳！”
　　嗡～
　　其音波回蕩之間，大殿、墻壁，乃至於外面龍饕閣的樓體，盡變得透明。
　　只見得烏雲翻湧，雷光如織間，壹艘偌大的艦船橫空而至，其勢其威所至，似連烏雲雷光都在規避。
　　“滄江門真傳！”
　　方獅虎等三大家主彼此對視，神色皆是壹緊。
　　無論他們在慳山府是何等地位，可對於滄江門而言，也只是最為微不足道的螻蟻。
　　在這乾元王朝，滄江門就是天，就是神！
　　“五公子！”
　　方獅虎神色壹緊。
　　吳濤卻未看他，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壹眼魏長壽，就自朗聲開口：
　　“道友既來，何不現身？！”
　　轟隆！
　　如瀑雷光之中，巨艦壹震，停於雲海之上，數道劍光劃破雲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跨入了龍饕閣中。
　　嘩啦啦！
　　大殿內外，壹片嘈雜，慳山府諸大小家族的神通主紛紛回避，神情狼狽、恭謹而又忐忑。
　　“萬滔江龍神？”
　　龍霄雲駐足殿門之前，眸光微微壹瞇：
　　“慳山府，乃我滄江門所統轄之地，妳公然宴請城中世家豪紳，是不是有些越界？”
　　方擎漠然而立，五指間劍光流轉，眸光幽沈。
　　呼～
　　兩人只是立於殿門之前，無形的氣機彌散之下，偌大的龍饕閣內就陡然變得淒冷淒冷。
　　刺骨寒意逼迫的壹眾人紛紛後退，不少人心中忐忑，已暗自後悔今日來此。
　　天下宗門，各居其地，更掌諸國，等閑絕不會願意讓其他人亦或者生靈插手。
　　尤其是，南嶺乃是妖道五宗之地，滄江門這樣的仙道宗門立足極難，更不會喜歡有人侵犯領地。
　　“越界，倒是有壹些，不過……”
　　龍饕閣內壹片惶惶，倒是吳濤氣定神閑，待得兩人氣勢勃發，方才擡手道：
　　“某家吳濤，萬滔江龍靈，滄江龍神，乃吾族叔，碧波潭龍王，乃吾族兄，萬波潭龍靈，乃吾族姑……”
　　他不緩不慢的說著，而每當他說出壹個名字，龍霄雲兩人的神色就是壹變，待得最後壹句道出。
　　含怒降臨的兩人，眼皮都不由得狂跳。
　　而似是剛知曉的殿內其他人，則是神情駭然，悚然到了極點……
　　‘這老龍……’
　　原本見得滄江門真傳含怒而來還有幾分希冀的蔣神通，心頭壹片冰涼。
　　“吾乃瀚海龍君座下五子，獅神領欽點的萬滔江龍靈……”
　　吳濤負手而立，上身前傾，眸光戲謔：
　　“卻不知兩位如何稱呼？來此，是赴宴，還是要……”
　　靜！
　　吳濤的聲音，沒有半分高昂與尖銳，只是平平復述，但其話音落時，大殿內外卻是壹片寂靜。
　　噗！
　　方擎手中的劍光散去，平靜拱手道：
　　“滄江門方擎，龍霄雲，見過龍子。早聽聞龍饕閣主，手藝天下罕有，
　　此來，只為赴宴！”
　　“哈哈哈！”
　　吳濤撫掌大笑，躬身相迎：
　　“能得兩位高門弟子前來，吳某不勝榮幸，不勝榮幸啊！”
　　他的笑聲爽朗，似能感染眾人，方擎兩人神色微松，大殿內外，頓時被壹片大笑充斥。
　　片刻之前的凝重肅殺，好似全然不曾存在壹般。
　　“哈哈哈！”
　　蔣神通也在大笑，他笑的比所有人更長，更是無比之狂放，笑的彎腰，幾乎連眼淚都笑了出來。
　　直將大殿內外所有人的笑聲壓過，目光引來，才緩緩直起身子來。
　　“有這麽好笑嗎？”
　　龍霄雲冷然掃過，眼底殺機閃過：
　　“妳又是哪個？”
　　那頭，方獅虎父子神色皆變化，卻聯手按住了自家管事的方有。
　　“當然好笑，自然好笑，十分好笑！”
　　心情大起大落下，神通被破的蔣神通卻似毫無畏懼，他擦去眼角的淚水，仍在冷笑，大笑。
　　“哦？”
　　吳濤倒是不惱，反而饒有興趣的看著：
　　“說說看，妳笑什麽，若說的有趣，本公子倒可破例讓妳入宴。”
　　“我笑這滿座錦衣客，盡是豬狗輩，笑那滄江門，枉自有仙道之名，前倨而後恭，貽笑大方……”
　　笑聲戛然而止，蔣神通環顧四周，神情悲涼而憤慨：
　　“也笑這滿城百姓，癡傻愚昧，全不知趴在自家頭頂的，是些什麽食人畜生！”
　　“大膽！”
　　“找死！”
　　“老東西，口出狂言，該死，該殺！”
　　大殿之內，氣流呼嘯，沸反盈天也似，壹眾人勃然色變，紛紛怒斥，更有甚者，幾乎振衣而起。
　　轟！
　　劍光縱橫，龍霄雲怒而發劍，食指壹點，飛劍縱貫，已將蔣神通的身體刺穿！
　　血撒大殿！
　　“小小夜遊神，安敢如此放肆！”
　　龍霄雲面沈如水，飛劍染血，卻似有所覺般停了手。
　　大殿之中，蔣神通面白如紙，卻任由劍光刺穿也不閃，只是冷眼掃過所有人。
　　“這世上，沒有無用的神通，也無無用之位階……”
　　黑衣染血，蔣神通輕聲呢喃著：
　　“夜遊神，二八人，把臂為帝司於夜……小小夜遊神，當然算不得什麽……”
　　哢嚓！
　　似有雷霆劃破夜空。
　　正有壹劍劃破喉管，蔣神通橫劍自刎，血灑大殿，古老的神文，也自回蕩開來：
　　“不好！”
　　這壹幕，著實超乎了所有人的預料，方擎神情壹個恍惚，頓時色變：
　　“他要晉升九耀？！”
　　“晉升？似不太對，不止是晉升，也不像是接引道果，嗯？！……”
　　吳濤垂眸打量，好似想起了什麽，壹縷驚詫，旋即化作冷哂、大笑：
　　“天道已崩，神庭不存！妳居然想上天告我？！”
　　遠古之前，仙佛駐世，但宰執諸天的，不是佛陀，不是妖神，不是魔帝，而是天帝！
　　天帝治世，以諸般天條制衡群仙群魔，諸天萬界共尊之。
　　下界之神，但遇犯禁之事，皆可上稟神通，下通陰司！
　　這，不是空言。
　　相傳，那尊無上大天尊，以蓋世無敵之神通，改寫天道，將之刻畫在諸般神道位階之中！
　　縱然是神庭崩塌，天道不存的如今，諸般神類位階，仍擁有，稟天之能。
　　只是……
　　“神庭縱然崩塌，可天帝終會歸來！妳今日之惡，必會報於所有龍族之身！”
　　燃燒的血肉之中，蔣神通蒼涼的唱喏聲，如同傳說中的真言壹般，飄散在雷雨之中：
　　“小神夜遊，上稟神庭諸部，下通陰司諸神！今有孽龍食人犯禁，當施以極刑！！！”
　　轟隆！
　　好似言出法隨。
　　這壹剎那，吳濤的神色終於變了，冥冥之中，他感受到了不可言狀的存在，似在轉動天眸，俯瞰自己。
　　冥冥之中的悸動告訴他，這老家夥所說的話，已經被天地銘記下來，且好似會在無盡歲月之後，真個應驗！
　　詛咒？！
　　嗡！
　　長空之中，明光乍現，那律令回蕩之間，神異的波動，在雷海之下迸現。
　　這是……
　　“詛咒龍族，還想踏吾晉升？！簡直是癡人說夢！”
　　似有龍吟聲響徹九霄，烏雲之下，如墨的天穹之中，壹條赤龍之首俯瞰而下，長須揚起，神龍探爪：
　　“吾要妳神魂俱滅！”
　　轟隆！
　　雷雲翻湧，神通探爪而下，欲要將蔣神通所發之律令真言，連同其自身壹並抓滅！
　　嗡～
　　然而，就在此時，壹道赤紅之光劃破長空，赤染天穹。
　　“嗯？！”
　　龍眸轉動，吳濤大怒：
　　“何方毛神，敢來送死？！”
　　昂！
　　龍吟大作，吳濤震怒探爪，龍饕閣內壹片轟鳴震蕩間，方擎本在冷眼相望。
　　卻見得赤衣翻湧，熟悉的氣機如夢魘般襲來。
　　“那是？！”
　　方擎神色陡變，凝神望去，卻見赤足披發的鬼神自雨夜之中壹步跨出，
　　攜無盡風雷震爆之勢，持劍斬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