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心眼？

　　咕咚！
　　如巨石落入深井，點點漣漪在心頭泛起。
　　炙熱的火焰自胸口擴散至全身，不止作用於筋骨之上，更深入血管之內，只壹瞬間，血液就化沸騰起來。
　　熱！
　　炙熱！
　　炙烈的火焰之下，楊獄只覺五內俱焚，沸騰而粘稠的氣血裹挾著筋骨皮膜臟腑，好似要將血肉燒融，錘打鍛煉。
　　痛楚瞬間攀升到了頂點。
　　他的五感超乎常人，對於痛覺的感知也比常人多出無數，這壹下爆發的痛楚，哪怕早有預料，還是有壹瞬間的失神。
　　“呼！”
　　但僅壹剎而已，他已強自落座，赤紅的上身上，舍身印的痕跡扭曲起來，猶如壹團火蓮綻放。
　　乍壹看，好似盤坐於血蓮之中，看上去妖異而恐怖。
　　呼！
　　吸！
　　長長的壹次呼吸之後，楊獄再度轉為內呼吸，周身毛孔瞬間閉合，攔住了外溢的血氣。
　　這是極為危險的。
　　比之上次壹舉突破第三關的時候還要危險許多，因為在秦姒神通的作用之下，舍身之火直接焚進了血液之中。
　　那是壹尊混血十三次的準宗師畢生的血氣所燃起之火，狂暴而可怖。
　　想要化害為益，有哪裏是說說而已？
　　秦姒本想親自為他扭轉，但楊獄思及之後，卻還是拒絕了，並非是不想讓她察覺自己血氣運轉。
　　而是換血的過程，也是自身蛻變的過程，他不能錯過任何壹處細微的變化。
　　自身的蛻變，必須要自己來掌控，秦姒或許可以讓他避免這樣的劇烈痛楚，可同時，也會讓他失去領悟血氣蛻變的奧妙的機會。
　　嗡～
　　焚燒雜質，錘煉氣血。
　　而他壹並吞下的三枚換血大丹，也在提供著海量的藥力去補充他的氣血。
　　焚燒、補充、焚燒、補充……
　　這樣劇烈的變化之下，他只覺自己好似充氣壹般，整個人都膨脹了起來。
　　耳畔中，血液流淌好似驚濤駭浪，狂風暴雨。
　　這已然不像是今法換血，更像是古法換血了，狂暴的火焰驅離著血液中的雜質，也在變相的錘煉筋骨。
　　“或許，換血十三後，還是要經歷壹次如古法換血壹般，劇烈的脫胎換骨！”
　　劇烈的灼燒痛楚下，楊獄心中升起了明悟。
　　今日之換血十三，築基五關，是在古法的基礎上改進的，讓曾經極度兇險的換血大關，從築基五關之後直接拉近到了武道之初。
　　相傳，在三千年前的秦末，築基共有六關，換血是最後的門檻，其後三千年的演變，才化為如今更為溫和的十三次換血。
　　這毫無疑問是壹次壯舉，讓更多的武者能夠走入更高的境界。
　　原本他以為，將那極端兇險的換血大關，化為如今的十三次換血之後，就不需要兇險的換血關。
　　但這時，他心中突然有了不壹樣的理解。
　　換血，才是武道的精華之所在。
　　猶如神通的儀式，不經歷這壹遭，就無法發揮出其真正的威能來。
　　換而言之，溫和的換血，想要達到古法那種劇烈到極致的升華，所需要的時間只怕會無比的漫長。
　　武道修行，幾如人之進化。
　　溫和的進化，需要無比漫長的時間，想要加速，無論是什麽法子，都絕不可能溫和！
　　小火可以將水燒開嗎？
　　當然可以！
　　可想要以最快的速度燒開水，只能是大火、猛火！
　　“老母想爾服氣法……”
　　血氣劇烈蛻變中，楊獄的心中又是壹動。
　　換血層級的提高，他的內煉服氣法，也可以再進壹步了。
　　數年之中，楊獄也曾接觸過其他的服氣法，但他最終還是沒有改換，而是仍舊選擇了這壹門品級未定的服氣法。
　　其他服氣法，隨著品階的提高，內氣會越來越凝練，甚至，化作實質壹般的存在。
　　道果雜談中，曾有記載過那位‘武聖陸沈’的壹則傳言，他曾留下的壹縷內息，被人妥善保存之後，竟留存了足足三個甲子都不散！
　　老母想爾服氣錄，於內氣品階之上的表現著實壹般，可其作用於五感之上的作用，卻是他在其他地方聞所未聞的！
　　“築基第四關，於武道而言，可凝真罡，等閑的刀兵徹底失去了意義。而老母服氣法之中同樣如此……”
　　楊獄心中泛著念頭，同時，那竟有血火煆燒之後，似也有著蛻變的內息，就自從周身向著大腦匯聚。
　　竟有眼耳口鼻之後，匯聚於鼻梁之上，眉心之處。
　　五感之後，是第六感！
　　服氣錄中將之稱之為‘心感’！
　　轟隆！
　　內氣停駐於眉心之瞬間，楊獄只覺心頭落下了驚雷壹道，直將他的精神都震的壹散！
　　嗤嗤嗤～
　　下壹瞬，失去了他的控制，濃烈的汗氣自周身毛孔被擠壓了出來，帶著滾燙與血液之中特有的鐵銹味道，壹下彌漫了整間石洞。
　　唰！
　　血液的沸騰，催發了內氣之暴動，周而復始之下，石洞都似被染紅，炙熱的熱浪從縫隙之中擠了出去。
　　不！
　　這熱浪如此驚人，甚至將那壹塊塊巨石都推動了！
　　“不好！”
　　石洞之外，始終關註著的秦姒面色壹變，瞬間掙脫了趙坤的手臂，發力拍開巨石，竟又進了石洞！
　　“妳！”
　　趙坤神色也是大變，伸手去抓，卻抓了個空。
　　“楊兄！”
　　熱浪水汽讓秦姒周身發紅，但她也無暇理會，壹步上前，雙手又自落下，發動神通。
　　“燥熱、驅離！”
　　“心魔、驅離！”
　　“痛楚、驅離！”
　　……
　　溫潤的光芒接連閃過九次。
　　立竿見影。
　　前壹瞬還赤紅壹片的石洞瞬間恢復如常，燥熱與水汽也壹掃而空。
　　秦姒這才松開手，脫力壹般踉蹌壹下。
　　呼！
　　楊獄伸手，抓住她的腰身，這才睜眼。
　　秦姒的面色潮紅，香汗淋漓，好似耗費了莫大的氣力壹般，顯得有些疲憊。
　　“咦？”
　　楊獄發怔。
　　“楊兄！”
　　秦姒只覺好似被他看穿了所有心思，不由的臉色發紅，壹發力，掙了開來。
　　“抱歉。”
　　楊獄怔怔回神，拱手道謝：
　　“有勞秦姑娘費心了。”
　　那壹瞬間，他確實有些失神，無法操縱血氣，若無秦姒出手，只怕要有危險。
　　“舍身印沒了。”
　　看著楊獄光著的上身，秦姒小臉微紅，轉身出了石洞。
　　“呼！”
　　楊獄也松了口氣，手卻不自覺的撫摸眉心，心中自語：
　　“這就是心眼？”
　　那壹瞬間，他確實看穿了秦姒。
　　不過，不是心思，而是……
　　……
　　……
　　呼呼呼～
　　燥熱的秋風漫卷著塵埃，在荒蕪的野地上，來回吹卷，吹動了枯幹的雜草，也吹動了樹梢上早已褪色的衣角。
　　呼！
　　林安足下輕點，將那衣角取下，手指壹拈，臉色頓時就難看起來：
　　“這是飛魚服……”
　　“飛魚服？！”
　　他身後的壹幹錦衣衛的臉色都變了。
　　飛魚服、繡春刀，這兩者並稱為錦衣衛的兩大標誌之壹，可事實上，不是所有錦衣衛都有此殊榮的。
　　飛魚服，乃是來自皇帝的賞賜。
　　欲穿飛魚服，至少，都得是百戶之上，京都或許門檻低壹些，可在青州這邊關苦寒之地，不少百戶都沒有資格穿飛魚服！
　　“趙青，曹老大……”
　　林安的手微微有些發抖。
　　先他而來，且著飛魚服的，有且只有趙青、曹金烈兩人而已。
　　不詳的預感襲來，讓他忍不住咬緊牙關，他卻強行壓住了心中的悲戚，冷眼掃過壹眾義憤填膺的手下，低喝道：
　　“遣幾個人去通知祁頭，剩余的，跟我走！”
　　“是！”
　　壹眾錦衣衛心頭皆壓著火。
　　比之同為暴力機關的東西兩廠、六扇門，錦衣衛是個極為特殊的機構。
　　錦衣衛，是極少有到了如今這個年月，還在遵守最初禁令，父死子繼規矩的暴力機關。
　　欲成錦衣衛，只有兩個條件。
　　良家子，以及，祖輩有人是錦衣衛，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要求。
　　特殊的要求，讓錦衣衛的人數稀少，可也讓他們極為抱團，彼此之間的交情，已非同僚那般簡單。
　　眼見得破損的飛魚服，所有的錦衣衛心中盡是暴怒與殺機。
　　“走！”
　　林安壓抑著怒火，循著痕跡壹路追蹤，未多久，他的腳步又停下。
　　“那是……”
　　眼前，是壹片光禿禿的枯林，靠著密林，聚集著壹批饑民，有人在打水、有人在生火。
　　“妳衣服哪裏來的？！”
　　林安足下發力，瞬間逼近林子，直接將其中壹個流民提將了起來。
　　這流民衣衫襤褸，可依稀可見，其上大紅的雲緞底子，這時飛魚服……
　　錚～
　　幾個錦衣衛直接拔刀，厲喝出聲。
　　這些流民哪裏見過如此陣仗，全都慌了手腳，忙不叠的跪下求饒。
　　“這衣服，哪來的？！穿這衣服的人呢？！”
　　林安厲聲呵斥。
　　“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這衣服，這衣服是我撿，撿到的，他，他人，他人……”
　　那流民駭的面無人色，連連求饒。
　　“撿的？”
　　林安的眼神何等銳利，壹眼就發現了這流民的眼色總是亂瞟。
　　他猛然回頭，待看清後，身子就是壹個踉蹌。
　　那是壹處仍在燃燒的火堆。
　　其上，有壹滿是汙黑、油脂覆蓋的刀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