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楊獄！（上）

　　嗡！
　　心中明光閃過，楊獄只覺之前困擾自己的陰霾盡數消散，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充塞了心海。
　　法武合壹，是他為自己定下的道路。
　　過去的千余年間，他始終在這條無有前人指引的道路上跌跌撞撞，時有所得，時而困惑。
　　而此刻，窺見那承載萬千法理的玄黃世界樹，他心頭陡升明光。
　　“法武合壹之道，無錯！然而，法武合壹之真諦，不在於法，也不在於武，更不必有什麽側重與取舍……”
　　“道，才是根本，是樹幹，是托舉法武之根基！！”
　　這種壹剎間，破開困擾自己多年的迷惑的悸動，讓楊獄忍不住的心神顫栗。
　　此道，非天道，非大道。
　　而是他已然掌握，法武的本質、原理、規律！
　　“我原無需執著於法武壹體，不必糾結於法武合壹……”
　　剎那間的明悟中，楊獄幾乎不假思索的將禹余釣鰲圖拋出。
　　哪怕是在這個時候，楊獄心思轉動仍是極快。
　　比之已入命格的天心之印、還未觸及的類劫之魔，已經被暴食之鼎拓印本質，已無需外殼的禹余釣鰲圖，方才是他可以舍棄的。
　　嗡！
　　時空，於這壹剎似有凝滯。
　　玄黃世界樹舒展枝葉，將那古卷卷入樹冠之中。
　　“神通也罷，武道也好，其外顯皆是旁枝末節，唯有掌握原理，明悟其規律，方才是正途！”
　　“歷劫歸來的諸多大神通主，盡失其生前神通，就是因為，他們尚未‘得道’！”
　　“而那帝因於老爺子身上歸來，不過九耀身，卻可彈指歲月更叠……
　　這就是，‘得道’！”
　　玄黃樹下，時空凝滯，楊獄跌坐而下，意誌如同大手，將心頭實質般靈光死死攥住！
　　關於法武合壹，他有過無數種思量與嘗試，其中未必就沒有過類似想法。
　　然而，只有此刻，在玄黃樹下，自身思維飆升的此刻，楊獄才真個意義上把握住了這壹點。
　　但，知易而行難。
　　想要將這壹線靈光化為自身底蘊，將仙武之道徹底完善，卻還不夠！
　　“不夠！”
　　虛無之間，楊獄似乎聽到了源自心靈的嘶吼，他不假思索的催動了八九玄功。
　　於玄黃樹下，化出大日如來變化！
　　嗡！
　　這壹剎，玄黃世界樹對於這方時空的影響仍然在，但楊獄眼中，壹切都變了。
　　虛空的顫動、時間的流逝、無所不在的玄黃之氣中，那極盡繁復的道紋法理……
　　他可以清晰的感知到自己腦海中無數個念頭，以及諸般訊息在流轉、碰撞……
　　玄黃世界樹，大日如來變化，這兩相疊加之下，他的思維瞬間拔高到了壹個極為可怖的地步。
　　這三個呼吸之內，他甚至以及可以看到，理解玄黃世界樹的存在。
　　‘這是，得道者的世界！’
　　楊獄心中升起明悟，卻沒有趁機去窺探玄黃世界樹的深層奧秘。
　　而是將壹切精力盡數匯聚於自身。
　　天意四象、元磁真身、擎天撼地、通幽、神行、融兵煉體……
　　武功、神通、道術、靈相、功法、靈寶……
　　無數念頭翻湧而起，卻再無絲毫的困惑，甚至更多百倍，也如觀掌紋般，清晰可見。
　　過往的疑惑壹個壹個的接連解開，豁然開朗！
　　嗡！
　　幾乎是同時，第二位階晉升斬魔，法則之海，再度降臨而下！
　　無窮無盡的訊息洪流，浩浩蕩蕩的將楊獄，祭天臺，神都，乃至於天鼎道，都徹底淹沒！
　　嘩啦啦！
　　滾滾潮聲，瞬間充塞了天地之間，黯淡的水光壓過了玄黃之氣。
　　“法則之海？！誰在此刻晉升儀式不成？”
　　“有人晉升十都？似乎不太對，晉升十都如何有如此大的水聲？”
　　“這波動似乎來自於祭天臺？是陛下要進階十都？他……”
　　……
　　大周祭天臺下，諸公侯大臣嚴陣以待，此刻察覺到法則之海降臨，都有些錯愕。
　　說好的祭天以喚回天鼎，怎麽突兀晉升？
　　“誰？！”
　　幾乎是同時，乾蒼猛然擡頭，向著虛空深處發出壹聲厲喝：
　　“何方宵小，敢來神都放肆！”
　　轟隆！
　　此刻的乾蒼傷勢未愈，但壹聲怒斥也足可撼動萬裏虛空，掀起罡風如潮。
　　哢嚓！
　　某處虛空，似被其音震破，其下，有聲音於剎那間傳遍萬裏：
　　“四劫的蒼天之龍果然不同凡響，傷重至此，卻還是如此之敏銳。
　　可惜了，若是妳無傷，我等這般大的動靜，或許還未至赤心神州，妳便要發現了……”
　　砰！
　　虛空開裂，壹艘充斥著鐵血殺伐之氣的戰艦，緩緩降臨。
　　而其後，戰艦如林，遮蔽天日，其聲勢自無法與法則之海降臨相比，
　　但神都內外，卻是壹片嘩然。
　　“大豐戰艦！”
　　神嶽公眼皮壹顫，以他為中心的諸多王侯已是紛紛散開，將天鼎大陣稀薄的光芒再度承起：
　　“老太師推算不差，果然有敵襲！”
　　四方侯壹躍登上摘星臺，神情冷煞，而神都各處，也皆有高手現身，彼此呼應，既在大陣加持之下，也是承載大陣的陣臺。
　　祭天乃是國之大事，神都自然不可能沒有防備。
　　然而，哪怕如此，窺見那遮天蔽日般的艦群，大周諸王侯心頭也不由得壹沈。
　　為首的巨艦上，大豐國師眉頭稍稍壹皺，已是舒展：
　　“那小皇帝果真蠢笨，溝通玄黃世界樹這般大的造化，居然選擇晉升十都？”
　　玄黃界的修行極盛，位階主雖遠比靈相主要少，法則之海的降臨，自然還是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哪怕是戰艦之上的諸多靈相主。
　　只是，玄黃世界樹降臨這般大的動靜，最後只是晉升十都？
　　壹時間，神都內壹片肅殺，戰艦上的諸多大豐修行者，卻頗覺有些啼笑皆非。
　　“那小皇帝未免太蠢了些……”
　　相隔極遠，秦時敏銳的察覺到了是誰人在晉升，心下頓時壹緩。
　　玄黃世界樹的降臨是何等大的威懾？
　　其能修補破碎的山河，自然就能抹去大豐，這也是他心中憂慮所在。
　　好在，這小皇帝似乎頗蠢，天大的造化，取了十都……
　　只有敖玉微微皺眉，隱隱間，他只覺似乎有些不對。
　　這法則之海降臨的時間未免有些太長了些，他昔年晉升八極主時，似乎也沒這般長……
　　“敖玉！”
　　乾蒼深吸壹口氣，推開攙扶自己的乾山圖，冷聲道：
　　“萬法樓從不幹涉玄黃天地事，這是昔年我家太祖定下的規矩……”
　　“昔年大周太祖橫壓寰宇，萬法樓亦不能敵，故而，其可以定下規矩，無有不從，然而，如今的大周，憑什麽定下規矩？”
　　敖玉不答，只是擡眸看著那蔚為壯觀的法則之海虛影，大豐國師卻是開口了：
　　“十八萬年，夠久了，也該知足了！乾蒼，妳若此時退去，還則罷了，如若不然……”
　　“又如何？”
　　乾蒼面無表情，心中卻是驚怒與苦澀同時湧出。
　　天鼎真靈圖的現世，固然帶來了大周中興的曙光，可同樣，也激發了最為強烈的反噬。
　　正是知曉此節，他方才不遠萬裏，去求諸多舊友。
　　然而，他所求無果，自己還身負重創。
　　偏偏在這些戰艦之內，他還感受到除卻敖玉之外，其他強者的氣息。
　　此次，只怕是……
　　“如何？”
　　大豐國主收回遠眺祭天臺的目光，五指合攏，向下壹按：
　　“殺！”
　　轟隆！
　　壹言落，諸艦齊降。
　　好似千百顆星鬥墜落而下，掀起的罡風起來就好像是天地間最猛烈、最可怕的颶風，能夠輕易粉碎世間的壹切！
　　神都震蕩！
　　“昂！”
　　暴戾的龍吟響徹於空，乾蒼雙臂舒張，竟化作壹條須發皆張的蒼龍，放聲長嘯。
　　他的靈相被元黃之光斬卻，可其心神意誌，仍可化為靈相。
　　轟！
　　蒼龍怒吟，迎上遮天艦林，相隔百裏之遙，磅礴洶湧，如瀑如潮般的氣勁，已將神都之外，剛剛恢復的山林攪成片片煙塵。
　　“殺！”
　　喊殺聲震動天地。
　　神都之中，諸公侯於大陣加持之下，放出諸般靈相與神通，護持城池，轟擊艦林。
　　“十八萬載傳承，大周果然有效死之臣……”
　　敖玉稍有詫異。
　　自天鼎丟失，大周已非人心所向之地，七萬年來，除卻乾蒼之外，實無甚人傑效力。
　　但在此刻，這些他眼中的中庸之輩，居然沒有壹人畏戰而退？
　　明明上次寶月僧王來襲之時，似乎還不是這樣……
　　‘因為祭天？還是……’
　　嗡！
　　敖玉的念頭壹閃間，突然聽到壹聲似有似無的蜂鳴之聲。
　　這聲音不高不低，但其響徹的剎那，不止是敖玉，便是大豐國主、國師等人的心頭亦皆是壹震。
　　只覺壹股壹股宛如太古魔神降世般的氣息，陡然闖入心海中。
　　“這是？”
　　大豐國主猛然挑眉。
　　隨著法則之海的光影消失，那壹株玄黃世界樹影，再度現於天地之間。
　　那蜂鳴之聲，赫然來自於那世界樹下！
　　“那是？”
　　遠遠旁觀的秦時此刻心頭不由得壹顫。
　　比之玄黃世界樹影，樹下之人顯得渺小，甚至可以說微不足道。
　　然而，窺見此人的剎那，他心頭陡然升起莫大的悸動。
　　“我的劍匣！”
　　其腰間神鋒，也隨之震蕩，發出驚呼聲。
　　“是那小皇帝……”
　　大豐國主心頭升起的念頭還未落下，那人影已經，卻已出現在艦隊之前。
　　這人影的出現，分明無比之突兀，然而，在所有人的感應中，卻又無比的自然。
　　好似本來就該出現於此，甚至，早在無盡遙遠的歲月之前，就已經在那裏等候了！
　　嗡～
　　無形的氣機擴散於天地之間，彌天也似的玄黃之氣竟隨之而動。
　　竟生生止住了千百艘戰艦墜下之勢，也按住了乾蒼上沖之勢。
　　“呼！”
　　滾滾罡風呼嘯之間，楊獄闔眸而立，此刻，他的心神兀自匯聚於心海之間。
　　在唯有他可覺的細微之處，天翻地覆般的劇烈變化，正在發生。
　　他所學之諸般功法、武功、道術、神通……皆在劇烈的蛻變中。
　　但這個蛻變，猛烈卻不失有序。
　　恍惚間，他只覺自己好似化作了玄黃世界樹，以自身為根基，諸般法、武皆如枝葉般，向著四周不住的舒展著。
　　他所學的諸般法武，不再如之前那般圓融如壹，而是涇渭分明。
　　神通是神通，武道是武道。
　　可看似涇渭分明的背後，諸般法武，皆依附於枝幹，比之之前的看似圓融，卻又不知要精妙幾何。
　　這壹刻，他仍是八極之身，位階無路，武道也未突破，可偏偏，他卻覺得自己好似脫胎換骨。
　　變化之劇烈，似乎超邁過往任何壹次。
　　甚至於讓他心頭升起無比強烈的錯覺：
　　現在的他，似乎無所不能！
　　“陛，陛下？”
　　乾蒼的身軀壹震，看向眼前人的眼神變得無比之駭然。
　　那落於他肩膀上的手掌，壹如其人，來的無比之突兀，卻又無比之自然，他竟然都沒有反應過來。
　　哪怕是他重傷在前，可這也絕非十都，不，絕非四劫靈相之下可以辦到。
　　“陛下喚回了天鼎？！”
　　相同的念頭，幾乎浮現在所有人的心頭，便是大豐國主，心中也閃過此念。
　　“殺！”
　　壹驚之後，大豐國主的殺意更堅，壹聲冷斥間，其座下戰艦就自迸發出極盡耀目之光。
　　他不通靈相，可卻早已晉升七元‘南吉仙君’，
　　此刻壹念動，已催發出殺伐大神通‘南吉滅度’！
　　這壹門大神通，縱然在諸般殺伐大神通中，也屬最為奇異的壹列。
　　其光所指，全然無視任何護法神通、靈寶，直沖本源！
　　中，則本源破滅，道消人亡！
　　“陛下小心！”
　　乾蒼下意識的欲要上前，卻竟然沒有掙脫那壓在肩上的手掌。
　　“這……”
　　乾蒼心頭壹震。
　　“老太師稍歇壹二……”
　　楊獄仍在闔眸，可萬裏之內，卻無不映徹在他的心頭。
　　輕輕壹按，將乾蒼燃燒自身的法力熄滅。
　　下壹剎，他睜開了雙眼。
　　嗡！
　　似有神光壹線，自其眸光中迸發而出。
　　這神光僅壹線而已，比之大豐國師所催發出，足可光耀萬裏之神光相比，顯得無比之渺小。
　　然而，其光橫掠之間，令所有人都為之驚悚駭然的壹幕，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