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魏正先！

　　轟！
　　似天上掉落驚雷。
　　荒原之上，壹片死寂，千余精騎紛紛擡頭，望向騎乘龍駒的老人，空氣在此刻，好似都已然不再流動了。
　　龍駒之上，蕭戰的神情如冰，眼神中流出血壹般的光芒：
　　“妳說誰死了？”
　　落針可聞，千人千馬皆低頭。
　　無形的氣勢在此刻彌漫，荒原上的草木好似都被壓低了頭。
　　那跌跌撞撞而來的中年人，臉色慘白無血色，聞言只是顫抖，幾乎連壹個完整的字都說不出來。
　　他很清楚蕭青峰對於家族的重要，更知道這位族老，與之雖是叔侄關系，卻有父、師之情。
　　前者壹向被這位從未半生戎馬，卻無妻妾子女的老者，視為衣缽傳承。
　　他來報信，都已然做好了被遷怒的準備。
　　“呵……”
　　吐出不明意義的字眼，蕭戰面無表情的合上了眸子：
　　“我知道了。”
　　預想之中的雷霆之怒並未出現，中年人驚愕望去，卻見那披甲老者緩緩撥轉馬頭，壹擡手，千騎隨之動。
　　齊向著遠處綿延的軍帳，大營而去。
　　“族老……”
　　中年人張口欲言，就聽得秋風呼嘯，冷徹入骨的聲音回蕩開來：
　　“著蕭長鋒緝查全城，待吾歸時，若無交代，自割首級，掛於城頭！”
　　……
　　……
　　“大人。”
　　催馬追逐而前，黑甲小將滿腹擔憂。
　　作為最熟悉蕭戰的心腹，他知道，自家大人不發怒，就代表其心中的怒火已不可抑，發則要有人萬劫不復。
　　“老夫旁系出身，幼年喪父喪母，得大兄援手，才不至於餓死街頭。數十年來，深感其恩，對其獨子，也多有寵溺……”
　　龍駒之上，重甲之下，蕭戰的聲音中似有壹絲疲累：
　　“老夫要他諸事不理，學文習武，夯實根基，可他怎麽就不聽？偌大家族，便有外敵，又怎麽輪得壹個小輩出頭？”
　　黑甲小將低著頭，聽著老者的訴說，心中則有些發寒。
　　“他私自聯系催命樓時，老夫就該打醒他，可當時總想著，他這些年被庇護的太好，也該站出來了……”
　　蕭戰喃喃自語，語氣莫名：
　　“蕭慶，妳說，老夫是不是錯了？”
　　黑甲小將咬牙：
　　“大人，您壹聲令下，卑職這就率精騎回轉天狼關，若不為公子報仇，必提頭來見！”
　　“關外不穩，爾等怎可輕離？”
　　蕭戰搖頭拒絕：
　　“五十多年了，無論是天狼王庭，還是大離王朝都早已恢復了！這兩家亡我之心不死，戰事重提，不過早晚的事情。”
　　“汪崇嶽此時前來，未必不是為戰事做準備……”
　　說話間，蕭戰有些意興闌珊。
　　三國之間，必有大戰，這是諸多有識之士的共識，他深以為然，數十年來，針對可能的戰爭，做了不知多少準備。
　　這，本是他為蕭青峰鋪的路，可此時，好似沒了意義……
　　“那您……”
　　蕭慶面露擔憂。
　　軍中大將擅離職守，可是重罪，邊關大將，尤其罪重。
　　“我？”
　　蕭戰自嘲壹笑：
　　“自是去見見咱們那位大將軍。”
　　……
　　……
　　遠離軍帳十數裏之外，壹條大河之畔，有十數人垂手而立，望著拋飛出去的三枚漆黑鐵球。
　　轟！
　　轟！
　　轟！
　　火光四濺，泥沙齊飛，氣浪擴散處，草木為之彎腰傾倒。
　　方圓十丈，盡成焦土。
　　“天工院到底不是吃幹飯的，這霹靂雷火彈，倒也有些意思，若大規模采用，軍中戰力又可提升不少。”
　　見得這壹幕，垂手立於壹旁的青年文士不由的點頭。
　　壹旁，幾個刀筆吏在書寫著，記錄雷火彈的威力與殺傷，不時的搖頭晃腦。
　　“有甚鳥用？兩軍對壘，不及拋射出去，只怕已被神箭手射落，反掉進自家軍中了吧？”
　　壹滿面虬髯的大漢卻是嗤之以鼻：
　　“聽說這壹枚‘霹靂雷火彈’造價就得十多兩黃金，若只為殺傷小兵，得不償失。對上高手戰將，又毫無用處。
　　實在是雞肋，雞肋！”
　　幾員戰將皆是點頭，表示贊同。
　　這雷火彈看似威力不俗，可也只是對常人而言，對於換了血的武者而言，起爆的速度著實慢了些。
　　十丈？
　　不及壹步遠！
　　“對於諸位將軍自然無用，可即便放眼三百萬大明軍，如您等這般厲害者，又有多少呢？”
　　中年文士吹捧了壹句，方才道：
　　“再者說，這雷火彈不過初成，若是成熟，威力也好，造價也罷，都會大大降低，或許將會取代神臂弩也說不定呢。”
　　“取代神臂弩？”
　　幾員戰將面面相覷，皆是搖頭。
　　單純的威力而言，這雷火彈可謂不俗，然而神臂弩最強處，是破甲、破罡！
　　“還不錯。”
　　幾人還要說些什麽，壹幽沈的聲音響起。
　　聽到這聲音，在場眾人全都閉上了嘴，驚詫的望向來人，紛紛行禮：
　　“大將軍……”
　　青年文士長長壹拜，袖袍垂地，余光微掃，就見得壹雙黑底鎏金靴自遠而近。
　　“大將軍。”
　　幾員戰將全都好似變成了鵪鶉，束手束腳，輕聲細語，望向來人，滿眼皆是敬畏。
　　軍中戰將多著甲，來人卻穿著壹襲寬松的黑袍。
　　袍子雖然寬大，卻也遮掩不住其下昂藏雄健的身軀，更近看，更見其身量高而大，胸廓腿長，大耳方目。
　　徐徐而來，就有種雄渾如山嶽，雄渾似大地的厚重感。
　　卻正是青州軍中第壹人，大將軍魏正先。
　　“這雷火彈，倒也有些意思。”
　　魏正先拋著手中的黑球，饒有興致的詢問其殺傷與造價。
　　幾個刀筆吏忙不叠的匯報著。
　　“大將軍何故來此？”
　　那滿面虬髯的戰將憨笑著問詢。
　　“找妳。”
　　魏正先隨手壹拋那雷火彈，幾個刀筆吏嚇的亡魂皆冒，惡狗撲食般將其捧住，戰戰兢兢的放下，後退。
　　“找我？”
　　那戰將楞了楞，有些受寵若驚，大將軍還需要主動找我？
　　旋即神色肅然：
　　“末將遠往！”
　　“妳都不問問，要妳去做什麽，就滿口答應？”
　　魏正先啞然失笑。
　　“大將軍便是要末將去死，末將也不會有絲毫猶豫。”
　　那戰將回。
　　“死倒用不著。”
　　魏正先負手而立：
　　“趙驚龍聽令！”
　　“末將在！”
　　趙驚龍單膝跪地。
　　“本將命妳回轉天狼關，釋放大獄中的六扇門捕頭楊獄，取回密令，此事緊急，即刻出發，星夜而往，不得有誤！”
　　魏正先負手而立。
　　“若有耽誤，提頭來見！”
　　趙驚龍長身而起，更無絲毫耽擱，翻身上馬，只聽壹聲長嘶，已絕塵而去。
　　更沒有多問半句。
　　其余幾個戰將看的眼熱，這都多少年沒有接過大將軍的軍令了。
　　“行了，散了吧。”
　　見幾個戰將眼巴巴的看著，魏正先啞然壹笑，擺擺手讓他們滾蛋，自己去試天工院送來的新式武器。
　　霹靂雷火彈，只是其中之壹。
　　“敢問大將軍，天狼關可是有事發生？”
　　那青年文士沒有隨之散去，而是湊近了幾步，低聲詢問著。
　　“呂由？”
　　魏正先隨意的拿起武器，漫不經心道：
　　“王牧之，是妳什麽人？”
　　青年文士不敢怠慢，躬身回應：“回大將軍，學生曾有幸聽過王師講經，壹向以師禮奉之。”
　　“師禮奉之？那就是沒入門墻了，記名弟子也算不上吧？難怪被派來青州這苦寒之地。”
　　魏正先擺弄著武器，直說的那青年文士面紅耳赤。
　　“大將軍錯了！學生雖未入門，可這青州，卻是主動請纓前來，絕非被貶斥而來！”
　　呂由漲紅著臉辯解。
　　“是嗎？”
　　魏正先笑笑，話鋒壹轉：
　　“之前妳的獻策本將軍看過了，妳列出軍中十大弊病，卻不知，孰輕孰重，如何解決？”
　　“大將軍看過學生的獻策？”
　　呂由又驚又喜，正了正衣冠，開始直抒胸臆：
　　“依學生之間，軍中十大弊病，最重者，即是蕭戰！他掌握最為精銳的四萬軍隊，其余統領皆以他馬首是瞻，勢力之大，實則已不下於大將軍……”
　　話至此處，他看了眼魏正先，後者還在擺弄武器，感覺到他的停頓，也只是示意他繼續說，看不出半點神情變化。
　　“據學生所知，各部中的將校，竟有半數都為他的心腹，或是與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這壹樁樁，壹件件，無壹不是為上者的大忌，大將軍難道真個不知？”
　　呂由直說的口幹舌燥，但看著大將軍古井不波的臉色，心中頓時升起莫大的挫敗。
　　“怎麽不說了？”
　　魏正先停下動作，問道：
　　“依妳之見，本將軍又該當如何？”
　　呂由抿抿嘴，道：
　　“依著學生，大將軍應先收諸部將校，再混編其軍，調其遠離天狼關，若其敢有反抗，正可順勢拿下……”
　　說話間，他壹直註意著大將軍的臉色，突然，他看到了大將軍臉上的笑意，以及聲音。
　　“妳以為呢？”
　　誰以為？
　　呂由心中壹驚，未等反應，就聽得壹沙啞冰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末將，有罪！”
　　嘩啦啦！
　　甲葉摩擦聲中，呂由僵硬回頭，就見得面如黑鐵的蕭戰，邁步而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