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順順利利

　　西格拉廣場不高，僅有三層。
　　它占地很廣，面積又不規則，林三酒花了十多分鐘，繞了好大壹圈兒才來到了它的另壹邊——原本她是想找找正門在哪兒的，只不過古怪的是，西格拉廣場沒有正門。它的每壹層都是由無數個菱形面組成的多面體，沒有哪壹面比其他的面看起來更像是個門；遠遠地壹眼看過去，就像是幾個巨大的蜂巢疊在了壹塊兒。
　　原地傻楞楞地站了半分鐘，直到看見壹扇菱形面忽然壹動，林三酒這才恍然大悟地呼了口氣：“噢……原來是這樣。”
　　銀灰色、金屬質地似的菱形面，在翻開的時候耀起了燦燦的反光；壹個將鴨舌帽戴得低低的男人左右看了看，縱身壹躍，便從最頂上壹層輕飄飄地跳進了空氣裏——像壹片鵝毛似的在空中晃晃悠悠地落下地以後，他瞥了不遠處的林三酒壹眼，轉頭迅速消失在了自由區的街道中。
　　像是觸動了什麽似的，其他方向上的菱形面碰巧也跟著接二連三地打開了。泛光連接成壹片，猶如陽光下粼粼的水光；蜂巢似的多面體裏吐出了好幾個形貌各異的人，各自朝不同的方向撲了出去。
　　“怪不得那兩個孩子說西格拉廣場最適合接頭，不容易被盯上呢……”林三酒語氣裏含著隱隱的贊嘆，走到了西格拉廣場的前頭。她隨便在第壹層的蜂巢上挑了壹個菱形面，用手壹推，涼涼的金屬片果然應手收了進去，露出了壹個足以讓壹人進去的空隙。
　　也不知道這個廣場是誰設計的，確實是壹個避人耳目的好辦法。
　　三層塔就是三個多面體，每壹個多面體上的菱形面最起碼也是數以千計；廣場本身面積廣，形狀又像是壹顆濺開了的水珠壹般隨心所欲；壹個人從某個菱形面進去以後，再從哪兒出來、甚至什麽時候出來，都只有天知道了。
　　等兩個靈魂也好不容易爬進來了以後，林三酒手壹松，菱形面又滑動著合上了。
　　壹人二靈魂在原地站了壹會兒，壹時都沈浸在了奇妙的驚訝裏。
　　輪帶轉動下，電機升降箱子正嘎吱嘎吱地朝上走；壹條條粗壯的管道像蛇壹樣盤結交錯，在空中分成了許多層。擡頭往上看，天花板也只有壹小塊兒，其余的地方布滿了樓梯、鐵桿、走廊、平臺……像壹個錯綜復雜的迷宮壹樣，壹切都浸泡在昏暗發白的藍光裏，令林三酒幾乎以為自己走進了壹個巨大精密儀器的內部。
　　“如果妳追蹤的目標逃進了西格拉廣場，那妳能做的最理智的事，就是回家睡覺。”
　　壹個聲音突兀地從林三酒的頭頂上響了起來。
　　她頓時被驚了壹跳，忙擡頭壹看，正好看見壹張布滿了胡茬和亂糟糟毛發的臉，從半空中俯視著她。
　　橫亙在頭上的粗大管道上，除了有編號以外，每隔壹段距離還會有壹個氣窗；此時那張臉正是從氣窗裏探出來的：“……這是自由區人人都知道的壹句話。看妳的樣子，是頭壹回來這兒吧？哈哈，好好享受西格拉廣場！”
　　話音剛落，還不等林三酒張口問句什麽，那人又瞬地從窗口消失了。
　　“這兒的人類，還真有點奇妙。”自從被林三酒捏在手裏以後，幾乎從來沒主動開過口的AYU，居然也破天荒地靈魂女王說了壹句：“……以前我沒見過這樣的地方。”
　　靈魂女王“唔”了壹聲，沖林三酒揚聲道：“餵，讓我換壹具身體，我也想好好看看這個廣場。”
　　拿女媧為誘餌吊著這只靈魂女王，可不是為了讓它來觀光旅遊的——林三酒連理也沒有理會它，只是壹拽手裏的黑皮繩，將兩只靈魂拉得朝前趔趄了好幾步；壹低頭，她領著靈魂走進了身邊壹個管道入口。
　　當初在如月車站時，樓琴是這麽說的：“……喏，妳把這個編號‘JUNGLE－FL2－S147’記下來，進了廣場以後就找這個編號；這是我們成長者聯盟在西格拉廣場的接頭點，肯定安全。”
　　根據管道上的標號來看，林三酒現在正身處“DIAMOND－FL1－P289”；壹邊走壹邊琢磨了半晌，又問了幾個路過的人，她總算明白“JUNGLE”指的是劃分出的區域，在DIAMOND區域的西邊，而“FL2”指的是第二層，離她所在之處還有不算近的壹段距離。
　　方向已經清楚了，即使因為不熟悉路而不得不折返了好幾次，林三酒心裏也仍然有了底；在找過去的壹路上，她也趁著機會見識了不少西格拉廣場的奇妙之處。
　　與迷宮不同的是，這兒沒有死路；每壹條管道和樓梯，每壹個鐵桿和升降箱，總會將人引領到壹個新的地方。有壹回，當她從壹條管道頂部爬出來、按路標的指示上了壹條滾動帶，遇見了另壹個自由區居民時，後者竟然張目結舌地看了她半晌：“啊？原來那兒還有壹條路？”
　　他說，自己在西格拉廣場討生活這麽多年，真正了如指掌的地區大概也不過是壹個角而已。
　　討生活——這個詞叫林三酒留上了心。
　　西格拉廣場的真正作用，並不僅僅是壹個甩掉追蹤者的迷宮而已；在這壹路上，起著各式各樣作用的房間，少說她也見過了近百個——有壹見她就熱情招呼的商鋪，也有專人把守、不許靠近的密會室；有散發出香味和音樂的可疑粉紅色房間，也有裝滿了壹排排信箱的奇怪地方。
　　當她好不容易終於來到成長者聯盟的接頭點時，已經是四個多小時以後的事了。
　　這處平臺上是壹個小小的廳，懸掛在壹條管道的末端，面積不大，零零落落地散布了三四個房間，每壹個彼此之間都保持了壹段距離。林三酒剛壹踏進這個大廳，立刻惹來了好幾道目光；不過在她身上謹慎地打量了壹圈以後，又都收了回去。
　　“S147，我可算找到妳了。”
　　抹掉了微微泛出來的汗，林三酒喘了口氣，大步朝大廳最深處那個緊閉的小門走去——要不是樓氏兄妹說了，還真看不出這個平平無奇的小房間屬於成長者聯盟；畢竟連個標牌也沒有。她不知道在這個接頭點的門後是什麽，因此猶豫了壹下，到底還是沒有摘下圍巾。
　　但是還沒等她走近，只聽“吱呀”壹聲，S147的門居然自己開了。
　　林三酒下意識地住了腳。
　　走出來的人並不是樓氏兄妹，只是壹個穿著格子衫、身形單薄瘦弱的男孩；看樣子他也有二十來歲了，只是體格卻並不比樓野高大多少。
　　“這個人個頭這麽小，妳總不會舍不得不讓我穿了吧？”靈魂女王從她背後伸著脖子問道。
　　“妳閉嘴。”林三酒罵了壹句。
　　格子衫手裏握著壹把紅晶，似乎正要出去，壹擡眼，他也看見了不遠處形容奇怪的幾個人。
　　正當林三酒有些拿不定主意該不該先離開的時候，格子衫忽然有些猶豫地叫了壹聲：“是，是‘大腦’嗎？”
　　能說出這個詞，必定是樓氏兄妹留下的人無疑了！
　　看來這個人也是壹個成長型；林三酒心裏壹松，在圍巾的包裹下露出了壹個笑：“……是樓琴和樓野讓妳在這兒等我的嗎？”
　　“是啊，妳怎麽這麽久才來？我聽阿野說妳前兩個星期就應該到了的……傳送時是落到哪裏去了？”格子衫似乎壹下子就確認了她的身份：“妳跟阿野描述的有些不壹樣呢。”
　　“我是從賽博區來的，好多事還不太清楚……”林三酒壹邊說，壹邊走向了格子衫；話才剛說到壹半，只聽身後的靈魂女王不依不饒地插嘴道：“妳難道想讓我壹直這樣——”
　　她頓時停了步子，回頭給了它壹個狠狠的眼神。
　　靈魂女王的目光掃了掃，安靜了下來。
　　格子衫也沒聽清楚靈魂女王的話，打量了兩只靈魂壹眼，見林三酒似乎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也就不問了：“那是壹定的……阿野他們想必很高興能見到妳，畢竟都等了這麽久了——我這就帶妳回聯盟吧，回去了再好好給妳說。”
　　“還沒問過妳的名字呢。”林三酒點點頭，笑著說。她自己的名字她沒有報，壹是為了保險，二是想來對方也早就知道了。
　　“我叫白小羌。”格子衫應了壹句，便走在了她前頭領路。大廳的另壹頭有壹根鐵桿，抱住了它直接往下滑，就能夠直接到達壹樓的某壹層了。
　　“對了，樓野他們找到貓醫生了嗎？”
　　“貓醫生？”白小羌頭壹個落了地，仰頭看著正接連滑下來的林三酒和兩只靈魂，臉上寫滿了迷茫：“什麽貓醫生……不，我不知道這事兒。”
　　這樣看來，大概胡苗苗還流落在外頭呢。
　　落了地，林三酒心裏禁不住有點擔心起來。既然樓氏兄妹沒和白小羌說過，她也就不再說這事兒了，只是隨即加快了步子，跟在白羌身後。這個瘦弱的男孩像是壹只熟門熟路的老鼠似的，顯然非常清楚自己應該怎麽走；在穿過幾條隧道和管子，又爬了壹段兒樓梯以後，他們壹行人已經站在壹片菱形面前頭了。
　　樓梯末端是壹小片空地，地方小得僅能站下壹個人；由於白小羌是領路的，也只有他站在空地上了，林三酒牽著兩只靈魂站在樓梯上等。
　　回頭看了看她們壹行人，白小羌似乎猶豫了幾秒，最終笑了壹聲：“那我先出去了，妳抓緊跟上啊。”
　　說罷他伸手推開了菱形面，在投身而出的前壹刻，目光好像還有些不放心。
　　林三酒幾步登上臺階，正好菱形面重新關上了。
　　“我警告妳們啊，到了成長者聯盟以後給我老實點，”她盯著靈魂女王，說道：“別總惦記著要穿人！妳們要是敢再碰壹次我的朋友，什麽繁衍的事兒，就再也別想了。”
　　靈魂女王掃了她壹眼，慢慢地勾起嘴角，笑了。
　　“走吧，”它朝菱形面看了看，“剛才那個要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