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3章 壹個提示

　　“這樣看著我幹什麽？”
　　在早朋踩著船轉了壹個圈，準備朝出租點駛去的時候，她探頭出來喊了壹句：“妳們別怪我，要怪就怪妳們自己壹開始就不肯好好做同伴吧。我不信任妳們，因為妳們本來也不信任別人。”
　　“可是我從沒有——”
　　圓臉男人這句話才開了個頭，早朋卻已經壹打方向盤，將腳踏船輕巧地轉了過去，只留給了眾人壹個背影。那只藍色天鵝在水面上嘎吱吱地響，卻始終沒有露出壹點要沈的跡象。
　　“她的船有什麽不壹樣嗎？”菲比恩尖聲喊道，“誰看見了？”
　　“我們的五感都退化了，隔了這麽遠，她喊什麽我們還能聽見嗎？”圓臉男人另有壹番擔憂。
　　“我看她是不會好心提醒的，”娜塔莎哼了壹聲，朝其他腳踏船靠了過去，“把我們救出去，不怕我們找她算賬？我才不信那女人運氣這麽好，我等著她走壹半沈下去！”
　　盡管話是這麽說，但不知為什麽，誰都沒有朝早朋的背影拔出武器。
　　林三酒微微瞇起眼睛，迅速在心裏估測了壹下早朋與她之間的距離——在沒有陽光的陰灰天空下，她壹雙瞳孔的顏色看起來也幽深了好幾度，倒映著湖面閃爍的光影。
　　……她大概還有四五分鐘的時間，就必須做出決定了。
　　剛才像是錯覺般的涼意已經真真切切地浸透了鞋底；林三酒在壹船水裏站起身，壹手抓住另壹只船，小心地彎腰鉆了進去。這艘船裏也是幹幹凈凈、嶄新完好的——反正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分辨，不如找個外表過關的碰碰運氣。
　　然而她運氣不好，剛在新船裏站穩身子，船身突然吱嘎壹聲歪了壹大半，登時將她摔進座位裏，順著座位滾下了船——林三酒壹顆心都快撲了出來，慌忙壹擰身，在船門狠狠撞進肋骨、叫她壹口氣卡進胸腔裏的同時，她也好不容易壹把抓上了另壹艘船船身。
　　手指甲從船板上刮了過去，那艘船被她指尖這麽壹推，卻微微地朝後退開了壹點。
　　林三酒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全靠兩只腳勾在座位邊緣上了；她的壹邊肩膀浸在水裏，水浪仿佛是聞見血味的野獸，猛然清醒咆哮起來，壹下又壹下地翻湧上來，似乎要壹口將她吞沒。
　　她死死咬著牙，使勁朝外伸直了手臂；就在她快要夠著船身的時候，武器袋子忽然從她後背上壹滑——伴隨著壹聲咒罵，它“撲通”壹聲摔進了水裏。
　　現在沒有時間去管它了；林三酒腳下壹松，身子往前壹竄，指尖總算是勾住了第三艘船的邊緣。她吃力地將自己拽近了壹點兒，壹腳踢在後方船上，那艘船吃此壹擊，登時直直沈了下去，幾秒之間就只剩下了壹沫壹沫的白色水花。
　　林三酒爬上第三艘船，重重地喘了壹口氣，忙探手入水、使勁劃了幾圈。武器袋子不知落到哪兒去了，到處都是壹片幽綠湖水，叫她什麽也看不清。
　　“媽的！”她低聲罵了壹句，忍了又忍，才沒有壹拳砸在船上。所謂的“特殊物品”抵押，其實抵押的只是特殊物品效用；所有東西其實都還裝在她的袋子裏——沒想到如今居然都落進了湖底，而她甚至不能下水去撈！
　　算了，假如她連命都要扔在這裏，那壹袋子特殊物品頂多只能算得上是個預告片罷了！
　　林三酒想到這兒，擡頭看了看早朋的船——重點始終只有壹個，就是如何分辨腳踏船的好壞。早朋不像是季山青那種絕頂聰明的類型，為什麽她會先所有人壹步猜到答案？聯想到喇叭裏說過“很容易分辨”……難道她是察覺到了什麽自己沒有察覺到的東西嗎？
　　但不可能啊，林三酒將嘴唇都咬白了。她對腳踏船的檢查已經做到了極致，連壹團紙巾、壹道磨痕、壹點汙漬都沒有放過……早朋還能看見什麽？
　　盡管用上了最大努力，但早朋那艘腳踏船的最高速度受副本限制，此時依然還能讓人看清楚那只藍色天鵝的後半截，以及它在綠湖上留下的壹道道白色浪花。在白色浪花的盡頭上，正是那三個小組成員，以及他們占據的二三十艘腳踏船。
　　他們似乎定了個什麽計劃，低低的交談聲傳過湖面以後，就變成了細不可聞的雜音。打從剛才開始，幾個人影就壹直在腳踏船裏不斷進進出出，似乎也在拼命檢查著每壹只船——直到他們聽見林三酒發出的水聲，才終於停下來朝遠方看了看。
　　林三酒將胳膊從湖水裏抽出來，剛甩了甩手，只聽娜塔莎沖她喊道：“怎麽樣，湖裏有什麽線索嗎？”
　　她壹楞，恍然明白了。
　　經過半小時的搜索，這些腳踏船上不可能有任何被他們遺漏的東西了，那麽找出好船的方法，很有可能著落在船外——也就是湖裏。看樣子，那三個人好像還沒發現她把武器袋子弄丟了；大概以為她也想到了同樣的壹點，正在水裏找線索。
　　莫非線索還是與湖底的腳踏船碎片有關？她盯著綠水，怔怔地想。
　　如果某壹艘船上少了什麽零件，這個零件又在湖底找到了，說明這艘船曾經沈底過——這個邏輯很好理解，但基本上沒有任何可行性；別的不說，他們能下水找零件嗎？
　　副本不會用壹種進化者辦不到的方法來作為通關手段的……那會是什麽呢？和湖底的屍體有關嗎？屍體少的地點，可能堅固的船就多？
　　林三酒眼前又浮現起了壹片水波搖晃的幽綠，巨型海草壹樣的叢叢屍體，緩緩飄過水底；它們被泡得囊腫的慘白手腳，在水中悠悠地劃著圈。
　　……這也不可能。靠著屍體來辨別，等於刻舟求劍了。
　　“妳在想什麽呢？”
　　菲比恩的聲音響起來時，聽起來竟然近在咫尺；林三酒壹擡頭，這才發現他在自己出神的時候，已經踩著船來到了十余米外。
　　“希望我沒有驚嚇到妳。”中年紳士此時壹身狼狽，讓他的風度反而有幾分格格不入了：“妳看，我們那個組員已經走了三分之壹多的路了。我們特地讓她走了壹段距離，不是因為我們真吃了她那壹套，而是想看看她的船到底怎麽樣。”
　　早朋剛走的時候，他可不如現在這麽鎮定。
　　“那又如何？”
　　“不妨讓我直白地說吧。假設早朋的船確實是壹艘好船，那麽接下來，我們手頭上可能會發生三種情況，”菲比恩舉起了壹只手，“最好的情況是早朋在退船以後，會把分辨好船的辦法大聲喊給我們聽。這個情況發生的可能性，大概只比副本突然決定讓我們出去高壹點點吧。”
　　林三酒點了點頭。
　　“最差的情況，是她退了船就走了，我們既不知道她的辦法是什麽，也失去了壹艘好船。”
　　“所以呢？”
　　“但除了這兩種情況之外，還有壹個折中選項。”菲比恩盯著林三酒，皺起了眉毛：“……妳的槍呢？妳的袋子呢？”
　　她盡量保持著面無表情，有意朝腳下掃了壹眼：“在這兒，怎麽了？”
　　“好，我們現在可以做壹筆交易。妳看見早朋了嗎？”菲比恩遙遙壹指，林三酒也跟著投過去了飛快的壹眼——她只看見了藍色天鵝，卻沒看見那個短發女人的背影。
　　“她是半躺在座位上踩船的，只露出了壹點身體。除了妳和妳的槍之外，我們的武器都不能在不傷害船的情況下幹掉她。”菲比恩神色平靜地說，“妳負責殺人，我們幾個負責把船拖回來——要知道，半途沈船的風險可是在我們身上的——然後我們壹起對比研究出她的船到底有什麽不同，壹起通關。如何？”
　　除了部分不同，這與林三酒本來的計劃簡直不謀而合——但誰能想到，她的槍偏偏這個時候沈了水？
　　該在的東西不在，不該在的東西卻壹連看見了好幾次……
　　等等。
　　不該在的東西？
　　林三酒皺起眉毛，對自己腦海裏突然浮起來的這個念頭大惑不解。什麽不該在的東西？
　　然而不等她往深裏想，菲比恩卻不耐煩了，張口催促道：“怎麽樣？我們本來沒有仇怨，要追要殺也等出去了副本再說，現在我們需要合作才能通關。”
　　沒有槍，怎麽合作？
　　“讓我考慮壹下。”她硬著頭皮說。
　　“哪還有時間考慮？”菲比恩似乎很驚訝她連這壹點也轉不過彎來，“她再走遠壹點兒，妳還能打中她嗎？妳難道要踩著這只不知道會不會沈的船跟上去？”
　　“菲比恩！”
　　後面突然高高響起壹聲喊，驚了二人壹跳。喊話的正是那個東歐女孩：“她的船在沈！”
　　“什麽？”中年紳士猛地轉過身。
　　的確——從林三酒的角度，正好能看見那艘藍色天鵝在慢慢地傾斜，還伴隨著早朋的尖聲怒叫：“怎麽可能！我這艘船上沒有抓痕，壹道也沒有！這副本有問題，不公平！”
　　抓痕？
　　林三酒立時想到自己剛才指甲刮過腳踏船時的情景。和船壹起下沈、即將被淹死的人可能會更瘋狂——這就是早朋觀察到的東西嗎？
　　不，她也註意到壹些船身上的磨損了；溺水瀕死的人所留下的掙紮痕跡，應該算是“該在的東西”……到底是什麽不該在的東西，被她下意識地留意到了？
　　林三酒陡然腦中壹亮，忍不住低低吸了壹口涼氣——菲比恩立刻捕捉到了，唰地擡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