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1章 抓住了壹個

　　靈魂女王的肉芽以壹種驚人的靈巧勁，將細繩飛快地穿過了項圈的縷空，又打了個結，林三酒就這樣被系上了。數據體剛才只把她融化到了壹半，就受騙上當離開了；現在她仍然保持著被融化到了壹半時的狀態，像煙霧壹樣在半空中飄飄浮浮，隨著大肉蟲壹拽，她就跟著往前飄壹截兒。
　　眼看著靈魂女王高高興興地牽著自己往前走，她也不由有點好奇了：“誒，我現在有重量嗎？”
　　“沒有，”大肉蟲頭也不回地說，“咱們現在不都是壹組組數據嗎？哪來的重量？”
　　林三酒也說不好，壹個人的各項指標在數據流管庫裏到底是個什麽表現形式；她估摸著自己現在應該像是壹個解壓到了壹半的壓縮包，再“解壓”壹會兒，就要被裝進數據流管庫這臺“電腦”裏了，所以失去了體積、重量等等物理特質——只不過當她把這個猜想提出來的時候，人偶師和靈魂女王卻用壹片茫然回應了她。
　　“妳別解釋了，我沒聽說過壓縮包這種東西。”人偶師帶著幾分不耐煩和諷刺，冷冷地打斷了她：“妳說的東西太原始了，我又不是考古學家。”
　　林三酒郁郁地吐了口氣。她倒不太擔心自己的狀況；不管怎麽說，等見著禮包以後，他肯定有辦法化解這個狀態。她四下看了壹圈，又浮起了壹個新問題：“我們上哪兒去找他們？”
　　環繞著他們的仍然是同壹座阿拉伯城市，街道小巷、城墻街門，在壹棟棟民居和寺廟之間交錯穿插，叫人無從辨別到底應該往哪兒走。不過叫她安心的是，人偶師的步伐又穩又快，接連幾個毫不猶豫的拐彎，就將剛才那條巷子遠遠拋在了身後。看起來，他似乎胸有成竹。
　　“不知道，”她話音壹落，裹在長袍裏的人就回答道，“走著瞧吧。”
　　如果林三酒仍有四肢，她壹定早已上前壹把拉住人偶師了。
　　“不、不知道？”她壹時又驚又急，“等等，等壹下！我們有可能正離他們越來越遠，那怎麽辦？”
　　“那就算他們運氣不好。”
　　“話不能這麽說——”
　　“那要怎麽說？”人偶師猛然壹擰身，長袍下方他眼周的亮粉閃爍起了沈沈的暗藍光芒：“我死在這裏的話，不見得那個禮包會來救我。我願意走這幾步找他，是看在他正和那個最高神壹起的份上。”
　　看在最高神的份上？
　　林三酒張了張嘴，還沒等說出話來，他又冷笑了壹聲：“妳這種靠自我感動就能高潮的人，輕而易舉地就被那個禮包給攪混腦子了。妳忘了剛才數據體是怎麽說的了嗎？‘他們二人已經接到了壹個林三酒，此時正在尋找出去的辦法’——對吧？我不稀罕他們救不救我，妳也別指望我會盡心救他們。他們能活多久，就看我能不能碰巧撞上他們了。”
　　見林三酒啞口無言，只楞楞地飄在半空裏，人偶師立刻擰過頭去，似乎看她看得十分心煩了。“那個禮包費盡心機，終於靠著操縱妳而走到了今天這壹步，如果壹切都在這裏結束了，可真是莫大的諷刺。”
　　在二人相處的過程中，禮包壹定有用過心機的時候，但林三酒現在想來，卻壹點也不在乎。她明白這話她不能說，壹時間憋出了壹腦門汗，不知道該怎麽勸人偶師才好，急道：“但是他有編寫能力——”
　　“又不止他有。”人偶師語氣中的陰沈，幾乎像厚重烏雲壹般擰得出水來。“他死了，還有壹個最高神。”
　　怪不得他會說是看在最高神的份上才願意走這幾步路；原來人偶師根本就不在乎禮包是死是活，就算他真有壹個目標，那個目標也只能說是最高神。想到這兒，林三酒朝靈魂女王看了壹眼，偏偏大肉蟲這個時候出奇地安靜，只低著頭壹言不發地趕路。
　　如果她有壹個類似於信號彈壹樣的東西就好了——她咬著嘴唇楞楞想了壹會兒，目光剛剛從身邊壹堵石墻上掃了過去，人偶師卻正在此時突然說話了：“想也別想。”
　　“什麽？”林三酒硬著頭皮反問道。“我什麽也沒想。”
　　她的語氣好像有點兒過於欲蓋彌彰了。
　　“妳如果想通過摧毀這裏的建築物來給他們發信號的話，我勸妳趕緊死了這條心。”
　　“為什麽？”林三酒壹驚，連否認都忘了。
　　“對於數據體來說，咱們幾個現在是不存在的。”靈魂女王擡起頭，對著它的“氣球”解釋道：“但是數據體自己也說了，它能監視壹切數據流動啊！妳說，要是壹個‘不存在’突然把壹大片城墻給毀了，會不會引起它的註意？它要是稍微往深裏檢查壹下，咱們還能躲得過去嗎？”
　　林三酒心焦之下，倒把這壹點忽略了；她皺著眉頭仔細想了想，“那我們豈不是不能與這裏的數據發生任何反應嗎？壹旦發生反應，數據體就該知道不對了。”
　　“就是這樣。”靈魂女王答了壹句，湊到了人偶師腳邊：“大人，我解釋得對吧？”
　　“什麽都不能做的話，還怎麽救出禮包？”林三酒不由擡高了嗓門。“無論如何，我也不——”
　　她這句話才傳遞了壹半，身邊石墻、路面、民居墻壁上，驟然閃過了無數絲絲縷縷的金色光線，它們像遊魚壹般就高速滑向了視野盡頭，眨眼就在遠方的壹座高高白塔處不見了蹤影。二人壹蟲同時剎住了步伐，彼此看了看，面色都有些發白。
　　“是、是數據體吧，”靈魂女王尖尖細細地問道，“剛才那個？”
　　“誰說我們什麽也不能做？”人偶師盯著遠方的白塔，驀然擰起半邊臉，勾著嘴角笑了：“不能打草驚蛇，但是我可以直接打蛇。跟上去！”
　　他話音壹落，林三酒猛然視野壹花，隨即才發現原來是靈魂女王為了跟上人偶師而加快了速度，把她四肢上的煙霧都拽成了飄帶。她盯著遠方那座畫著壹個新月的細長白塔，只覺口幹舌燥——壹行人剛剛沖近了壹半的距離，精巧纖細的白塔忽然像是壹只被折斷了的雪糕筒壹樣，從塔身中央蜿蜒地伸出了壹條黑色裂縫。
　　裂縫在壹瞬間就變成了幾條蛛網般的紋路，半座白塔轟地壹下在空中解了體；無數白色墻塊被壹股大力撞進了半空，卻像失去了重量壹樣，飄飄忽忽地浮在空氣裏，煙霧般逐漸壹點點消失了，正像林三酒剛才所經歷過的壹樣。
　　很顯然，這座塔的“表象”在被破壞時，又重新變成了信息庫裏的壹部分數據。這座白塔並不孤單，伴隨著它的碎塊壹起飛入空中的，還有壹個林三酒很熟悉的身影：她自己。
　　那壹個“林三酒”被擊飛出塔的時候，身體四肢都擰成了壹個叫人頭皮發麻的角度，脖頸貼在後背上，翻向後方的臉上面無表情。不等身體落地，她也像白塔碎塊壹樣漸漸在半空中化成了煙霧，最終飄散了——即使明知道那是壹個被編寫出來的復制品，林三酒還是不由打了個寒戰：她剛才差壹點就要變成這個復制品的“源文件”了。
　　“看，我說了那不是姐姐吧。”季山青的聲音遠遠地說了壹句。“妳能不能編寫壹個什麽東西，讓我們盡快找到她？”
　　在碎了壹半的白塔上，露出了兩個小小的人影。其中壹個渾身不著寸縷，另壹個長發飄飄，正是最高神和禮包。在他們腳下，數據體化身而成的金色絲線正順著白塔墻體疾遊而上，直直撲向了二人；而他們卻似乎毫無所覺。
　　小心！
　　這個念頭還沒來得及化作訊息傳遞出去，數據體已經驀然在二人身邊張開了，露出了它原本的形態——壹片龐大而深邃的、抽象的“池”。點點金芒亮光大盛，壹時間映得白塔上刺眼之極；林三酒只覺自己連心跳都停止了，只嘶啞著朝人偶師低聲吼道：“妳快去幫他們壹把！”
　　人偶師壹動未動，只回應了她壹聲冷笑。
　　“幫誰？”他輕柔而低沈地問道，“幫最高神，還是幫妳那個禮包？”
　　“幫誰不都是壹樣的嗎？”林三酒又氣急又迷茫，“他們都被攻——”
　　“妳的眼睛也變成了煙霧嗎？”人偶師輕輕地站起身，壹步步朝白塔走了過去。靈魂女王壹楞，趕緊沙沙地跟上了。“妳好好看看。”
　　林三酒怔怔地擡起頭，瞇著眼睛望向了白塔斷裂處被包裹在金色光芒下的壹片殘垣。
　　兩個人影之中，有壹個被金光染成壹片隱約的人形正僵立在龐大的數據體下方、仿佛失去了行動能力；另壹個正踉踉蹌蹌地往後退，退得幾乎快要瞧不清楚了——但她還是看出來了，那個仍然能活動的人正是禮包無疑。
　　怎麽回事？
　　“妳果然是我們放置在‘無觀察狀態’對照組裏的子民啊，”數據體平靜的聲氣緩緩地說道。它似乎正在壹圈圈地打量著最高神，沒有理會不遠處的禮包：“妳發展得很好，把解析和編寫能力都發展出來了。妳放出的那些紙鶴，足以證明妳編寫的速度夠快了。不過妳的整體能力還很粗糙簡陋，想領著幾個人類攻打我們，還是太早了。”
　　誒？
　　林三酒死死地皺起了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