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2章 扮豬吃老虎……不，扮豬吃豬

　　林三酒盤腿坐在冰涼的水泥地上，默不出聲地想了想。
　　“不可能。”她平淡地說。
　　才剛剛轉過身擡起腳的裏助，猛地又擰了過來。“妳怎麽知道就不可能？”
　　“憑妳們？”林三酒說，“憑那幾頭豬？”
　　就算那些豬有著不少奇妙物品，她也相信余淵能保住壹命。最糟糕的情況，或許是他現在正蜷伏在什麽角落裏，等著自己去救……
　　裏助看著她，嘴都不知不覺歪向了壹邊。仿佛林三酒是什麽摧毀了人類城鎮的巨蟲壹樣，叫他又忌諱、又厭惡。
　　“等妳也死到臨頭就知道了，”他從牙縫裏擠出壹個個字，眼睛裏燒著說不明白是什麽的光：“等妳到了害怕後悔，趴在地上求我的時候，我到時再問問妳可不可能。”
　　“妳怎麽這麽深仇大恨的樣子？”林三酒打量著他，問道。
　　“妳也有臉問？”裏助笑了，“妳身為壹個進化者，妳還有臉問？妳這種人，多死壹個，世界就清凈壹分。”
　　“我怎麽妳了？”林三酒依舊語氣平淡，“還是說，妳在外面的時候，有其他進化者傷害過妳？”
　　裏助壹怔。“閉嘴，”他不耐煩地說，“哪來那麽多話說？”
　　“冤有頭債有主，誰對不起妳，妳恨誰去……”
　　“我就恨進化者！”裏助的聲音猛地拔高了，又尖又裂。“我就恨每壹個進化者，妳們就不該存在，毒瘤！怎麽樣？妳能怎麽的？就算我身上沒發生過什麽事，妳們本質我卻是清清楚楚的，絕不能任妳們活著，等我考核合格了，我就會要求把每壹個剛進化的人都殺了！”
　　“考核什麽合格了？”林三酒立刻問道。
　　裏助又哼笑了壹聲，並不回答，只說：“妳在這兒好好等著豬先生吧。等他把妳身上有價值的東西拿完，妳也就不剩幾分鐘了……哈，我最好去找點零食，到時他弄死妳的時候，我可以邊看邊吃。”
　　雖然都是地下農場的人，但他跟丁六壹可太不壹樣了。
　　“妳還有零食吃？”林三酒想了想，卻問了壹個看似最無關緊要的問題。“農場人壹日三餐都是定好的，哪來的零食？”
　　她的態度壹直這麽平靜安淡，以至於哪怕另壹方滿腔毒恨，也沒法壹個勁兒地爆發下去了。
　　“妳以為我跟他們壹樣？”裏助冷笑壹聲，“我可是豬先生的助手。壹會兒弄死妳的時候，我可得學著點，下回好幫忙了。”
　　林三酒點了點頭，終於明白了：“妳的名字中有個‘裏’字，對不對？原來妳是豬的助手，他們叫妳‘裏助’，是壹種尊稱。”
　　“那又怎麽樣？”
　　“不怎麽樣。”林三酒問道，“我就是有壹個問題……妳身為壹個人，為什麽甘願給豬當助手？妳們地下農場裏的那麽多人，為什麽讓壹頭豬來管理妳們？”
　　“豬怎麽了？”裏助這壹句話，不像是憤怒之下的反問，竟真有幾分疑惑似的。
　　“豬可是家畜啊，”林三酒也想不到，這句話還需要人來說，“人養豬是為了殺了吃肉，豬養人是為了幹什麽？”
　　“妳胡說什麽呢？”裏助好不容易平息壹些的情緒，驀然又沖得面皮紫紅起來，壹雙眼球都圓圓白白地凸了出來。“妳在說什麽鬼話呢？自古以來人和豬就是同壹陣線上的戰友，壹起生活戰鬥、建設創造，妳以為妳能騙得了誰啊？”
　　林三酒實在沒有想到，自己會聽到這樣的回應，甚至頓了壹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裏助怒意不消，繼續連珠炮似的說：“家畜什麽的，都是末日以前的事了，現在我們沒有了。可是妳以為，只有進化者才知道末日以前的社會什麽樣嗎？妳以為撒謊就有用了？妳如果覺得豬是家畜，妳肯定也覺得人是家畜了吧？”
　　末日後的普通人，確實從未見過大規模、產業化的養殖業，更沒有機會吃用養殖業的產品，對於養殖場壹無所知或許是正常的；可是，家畜仍沒有從人類生活中斷絕蹤影——哪怕是小戶零養的，也該有人養過豬才對。
　　“妳們農場裏這麽多普通人，就沒有壹個曾經在外面養過豬？”林三酒帶著幾分不可思議問道。
　　“聽都沒聽過這種荒唐事，”裏助又冷笑了壹聲，“那也是當然的，因為它根本就不存在。人養豬？我們今天的壹切，都是多虧了豬先生才有的，說人養豬，不就像是說妳生了妳媽？”
　　“豬都給了妳們什麽？”林三酒收了收驚奇疑惑，盡量像聊天壹樣問道。
　　“太多了，穩定的住所，安全的環境，三餐不愁……”裏助想了想，說：“我都跟好幾個女人相配過了，要不是我比較挑揀，我壹天到晚除了女人，都不用幹別的了，畢竟誰不想跟豬先生的助手相配？那些女人都排著隊讓她們舍長給我遞話呢。這樣的生活，外頭能有？靠妳們進化者給我？”
　　要在這個話題上假裝出興趣，實在令林三酒自己也覺得有點惡心。
　　“哦？為什麽女人願意跟妳好？”她饒有興致似的問道，“妳是豬的助手，對她們有什麽好處？”
　　裏助似乎覺得，這壹個話題能夠證明某種榮光壹般，倒是很願意說。
　　“好處當然可多了，”他笑了壹聲，說：“雖然大家吃住都壹樣，可是我們在要求配女人的時候，可以向農場申請東西，用來送禮。不光是吃住用品，表現特別好的，像我這樣的，還能申請到稀缺物資。女人缺什麽，男人申請了送過去，還有不答應的？不答應，以後啥也沒有。”
　　“女人就不能自己申請？”
　　哪怕是在裏助與進化者這樣的深仇大恨裏，似乎也存在著男人無論如何都想要聊壹聊的話題。
　　“笑話，她們自己要是申請得到東西，壹般人還有什麽希望配女人了？那不得人人都長得和豬先生壹樣高大帥氣，才有希望啊？”裏助嗤笑了壹聲，說道。
　　林三酒想起丙五三八抱著被子說“妳以後也會有的”——原來是這樣。
　　“這就是妳們願意被豬養的理由嗎？”她搖搖頭，問：“那妳們餵雞餵牛的時候，就不覺得諷刺嗎？”
　　“嗯？”裏助臉上浮現了幾分呆笨之色，說：“我們不養那些東西。”
　　林三酒定定地看了他幾秒。“那妳們營養餐裏的牛肉，是從哪裏來的？”
　　“外面買的吧，”裏助不太確定地說，隨即不高興了。“這跟妳有什麽關系？無關緊要的破事……還是說妳想死了以後代替牛肉，下我們的鍋？”
　　“外面買的牛肉？”林三酒傾過身子，問道：“妳們從充滿末日能量的外界裏，買了牛肉進來吃？”
　　裏助壹楞，隨即怒道：“世界上哪有那麽完美的事，幹幹凈凈的牛肉？有末日能量，抽出來就行了，還能不要營養，因噎廢食？外面世界那個德行，還不是妳們進化者造成的？”
　　他說著說著，越發惱怒了，狠狠壹腳踹在鋼鐵大門上，“咚”的壹聲沈重悶響，頓時在牢房裏裏外外都回蕩了起來。
　　當撞擊聲散去的時候，從林三酒看不見的走道裏，響起了壹個慢悠悠的聲音。
　　“怎麽了？”在豬蹄敲擊地面的聲音裏，穿紫短褲的豬問道：“是誰鬧了這麽大動靜呀？”
　　“啊，豬先生，”
　　裏助頓時換了壹副口氣，急忙說：“這小子急得要命，又喊又鬧的，但是您放心，門鎖嚴實了，出不來。”
　　“不要緊，我還怕這個？”豬笑了壹聲，那個粉白碩大的豬頭又壹次浮現在了鐵門欄桿外。黑烏烏的小眼睛在林三酒身上轉了轉，它轉頭吩咐道：“妳去我辦公室等我。”
　　“是，”裏助應了壹聲，目光從林三酒的脖子上掃了過去，終於露出了幾分仇恨以外的神色——林三酒感覺好像自己脖子上的東西，都被他的眼睛給舔過了似的。
　　他好像想說什麽，又忍住了，最後只說了壹聲“那您小心他點”，就走了。
　　等裏助消失之後，豬不緊不慢地打開了鐵門。高大滾圓的粉白巨豬，壹步步走進了牢房裏，頓時叫牢房裏壹下子擁擠得好像連空氣也不流動了。
　　“實話跟妳說，妳變成普通人的時間，其實只有三十分鐘。”豬咧開嘴，吐著氣說：“所以妳看，我特地去借來了壹個東西……能叫妳恢復之後，也能老老實實，壹動不動地躺著，什麽攻擊也做不出來。妳把東西叫出來給我，我就偷偷把妳送出農場去，給妳留壹命，妳聽懂了嗎？”
　　林三酒捂住鼻子，松下了肩膀。“果然，邏輯學的效力不會是永久性的啊。”
　　紫短褲的豬壹楞。“什麽？什麽邏輯——妳怎麽知道的？”
　　“我不但知道那是【邏輯學】，還知道了另壹件事。”林三酒沖它壹笑，慢慢站了起來。“它的使用步驟裏，是不是有壹步，需要正確地描述出目標？”
　　豬呆呆地看著她。
　　“妳描述我的時候，肯定說的是‘壹個男人’吧？”林三酒活動了壹下肩膀，說：“裝成普通人的模樣，忍著不反擊不動手，可真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