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1章 幸虧有壹個內應……？

　　這壹晚臥魚睡得特別香，床像嬰兒的搖籃壹樣舒適——當他戀戀不舍地離開被窩，摸索著往洗手間走去時，他在迷迷糊糊中意識到了這壹點。
　　不該喝那第四杯雞尾酒的……他拉開褲鏈，對準了馬桶。
　　隨著他腳下忽然壹個趔趄，黃色尿液頓時濺到了馬桶圈和地板上；臥魚忙騰出壹只手拽住浴簾，穩住了身子。
　　那幾杯雞尾酒雖然甜，但勁兒可真不小。
　　酒精和睡意攪渾在壹起，叫他頭腦很不清楚；當他重新拉好褲鏈、彎腰用紙巾去抹馬桶時，他又晃悠了壹下——這壹次，他在洗手臺上重重地磕了壹下自己的額頭。在疼痛中，他總算反應過來了：是房間正在微微搖晃。
　　但房子怎麽會搖晃？
　　是他喝多了嗎？還是地震了？
　　他撫著墻往門口走去，好在房門近在咫尺。他的臥室很小，和壹間廉價旅館房間差不多大；像余淵那樣的套房，莎萊斯只會分配給在系統中有權限登記的人。臥魚壹邊嘟噥著壹邊打開了房門，走道裏的燈光和莎萊斯的聲音壹起傾瀉了進來。
　　“Climbing，”自打他住進來，還是第壹次聽見莎萊斯用另壹種語言發出通告。這也是他會說的語言之壹，但此時他卻理解不了這句話的意思——“高度繼續爬升，”女聲繼續回蕩在走廊裏，余音遠遠地飄散在盡頭：“請全員註意平衡。”
　　“莎萊斯，”臥魚仰脖子叫道，“餵！怎麽回事！”
　　系統女聲壓根沒有回應他。臥魚低低地罵了壹聲，從門後撿起拖鞋套上，趿拉著往外走。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不過只有在固定幾個地方，他向莎萊斯做出的要求才會有回應：比如餐廳、酒水吧，和散步小徑。
　　他剛剛來到走廊盡頭，就聽見了壹陣腳步聲，急促地擊打在金屬地面上。
　　那二人回來了？臥魚立刻想起林三酒說要給他登記權限的事，趕忙加快步伐；腳步聲也正迅速朝他的方向走來，沈重地在走廊裏激起了回音。就在他即將與腳步聲的主人打壹個照面的時候，臥魚壹個激靈，猛地壹擰身撲進旁邊壹條岔道，迅速伏在地上。
　　壹個男人的身影從岔道前方匆匆地走了過去——不是余淵。
　　臥魚趴在膠革制的地面上，眼睛睜得滾圓，但呼吸卻被控制得又輕又細。
　　那男人沒有像林三酒壹樣坐上駕駛艙，說明他的目標很近，用不著駕駛艙；臥魚此刻的左手邊，也就是那陌生男人正大步走去的方向，是包括他睡房在內的壹片住宿區。
　　他隱約覺得，對方不是壹個新房客。
　　“莎萊斯，”就在臥魚滿腹猶疑的時候，走廊中遠遠地響起了那男人壹聲高喊，和剛才系統所用的正是同壹種語言。“告訴我，這兒還剩下些什麽人。”
　　他的語氣自然隨意，活像他才是房子主人似的。
　　“監獄區中有壹名囚犯，生活區中有壹只寵物。”
　　臥魚花了好壹會兒工夫，才突然提起壹雙眉毛，反應過來了寵物是誰。
　　“囚犯？”那男人顯然根本沒把寵物放在心上，停頓了幾秒，笑了：“好吧。讓那囚犯多活壹會兒，等我找到了壹個新地方降落再去解決他……替她解決壹個敵人，就算是我對買房子那女人的壹點兒謝禮吧。”
　　雖然不明白“降落”是指什麽，但這不妨礙臥魚壹點兒壹點兒往後爬。
　　“看來我用不著這個了。”那男人自言自語了壹聲，也不知“這個”指的是什麽。接著他吩咐了壹聲“將所有住房全部鎖死”，隨即又原路走了回來——這個時候，臥魚已經從岔道上抽身而出了，緊緊貼在拐角的墻後方；等那男人走過去以後，他在壹片靜寂中左右張望了壹圈，悄悄跟了上去。
　　他的拖鞋在地板上發出了柔軟的“吧嗒”、“吧嗒”輕響，臥魚趕緊甩下它們，光腳走進了主道。
　　前方那壹個沈重而陌生的腳步聲，此時已經去得遠了，只有走廊中隱隱的回響為他指明了方向。臥魚每經過壹道通道門，都要四下張望壹圈；但除了腳下越來越輕微的震動，壹切看上去與平時無異。
　　毫無疑問，莎萊斯壹直都很清楚他的動向，卻沒有對那男人發出警告——臥魚對此又慶幸，又有點兒生氣。
　　盡管他壹路小跑，但遠方的腳步聲還是迅速微弱了下去，終於再也聽不見了。臥魚追到半路失去了目標，不由有點兒茫然地四處張望了壹圈；他知道自己來到Exodus的內側邊緣了，因為這條走廊像壹張弓似的，在右手邊劃出壹道弧線，遠遠地消失在視野盡頭。
　　Exodus是壹個圓環，它的內側邊緣連接著露天花園、散步小徑、練武場和其他種種需要大片場地的區域——這些場所，正好占據了圓環中央的部分。那人總不會是心血來潮，要去花園裏散步吧……臥魚壹邊想，壹邊來到連接橋旁，按了幾下墻上的按鈕。
　　封閉了連接橋的金屬甲板在“嗡嗡”聲中緩緩打開了，四分五裂成幾塊不規則的形狀，縮進了墻壁裏。他盡量迅速而無聲地跑過連接橋，渾身都緊繃著，隨時準備在第壹眼瞧見那男人影子時撲向壹旁躲好；然而他壹路跑近了露天花園，也沒有看見半個人影。
　　臥魚猶豫了壹下，轉身打開了通往花園的門。
　　露天花園其實並不露天，頭頂上還有壹層不知什麽材質的半圓形透明罩籠著。假如不把房子建在風沙呼嘯的大峽谷中，也就沒有必要花費這麽大去建這個破罩子了，真是不懂這些有錢人都是怎——
　　這個念頭的後半部分，像冰壹樣凍結在了臥魚的腦海中。
　　天空中依然是壹片點綴著繁星的漆黑，除了少了時不時襲上來的沙塵之外，景象與大峽谷中並無二致。但真正叫他壹動也不能動、壹句話也說不出來的，是透明穹頂以下的景色。
　　大峽谷不見了。
　　從花園中望出去，四下只有壹片空蕩蕩的黑暗，連原本架住了Exodus的巖石都無跡可尋。透明罩外，壹絲壹絲的暗白色煙霧正不斷在強風中被吹卷、消散；遙遙的遠方，正漂浮著壹團團同樣顏色的東西——臥魚很清楚，他看見的是雲層。
　　“為、為什麽房子會飛啊！”他不由自主地從喉嚨裏發出了壹聲叫，腳下已經飛快地沖向了花園邊緣，扒著透明罩使勁向下望——昏暗中，除了更多的雲以外，他連碧落黃泉中的燈光也看不見了。
　　就在他茫然無措的時候，不知從哪兒突然迅速亮起了幾道閃光，閃得他眼前壹花；臥魚瞇著眼看了壹圈，正疑惑時，只見頭頂上又有光芒壹閃，隨即又重歸於黑暗了。
　　但這壹次，閃光時那短短的壹瞬間，已經叫他看清楚了黑夜中那個形狀奇異的輪廓——飛行器，他立刻就意識到了，Exodus上空有壹架純黑的飛行器，正緊緊跟隨著這壹棟會飛的房子。
　　他不知道那架飛行器剛才閃爍起的光芒是什麽意思，只是用兩只手擋在眼睛旁邊，再次瞇起眼睛朝外張望。見過它壹次以後，他就知道自己搜尋的大概是壹個什麽樣的東西了，也能勉勉強強地從黑暗中分辨出那壹架飛行器的輪廓了。
　　就在臥魚出神的時候，那壹架螳螂般的飛行器突然在半空中壓低了機首，壹個猛子，直直朝他紮了下來。他被嚇得從喉嚨裏滑出了壹聲叫，剛退了半步，只見那飛行器在即將撞上透明罩時又猛地朝上壹拉，在黑夜中劃出了壹個尖銳的拐角——同壹時間，它身上突然瀉出了壹小片光。
　　直到從那光芒中看見了壹個熟悉的人影，臥魚才意識到，原來那架飛行器上的機艙門被打開了。
　　林三酒半個身子露在高空中，壹手沒在艙門後頭，想必正緊緊地抓著什麽扶手；在這壹眨眼的瞬息中，她的另壹只手舉起來放在了耳邊，做出了壹個打電話的姿勢。
　　緊接著，她與飛行器壹起消失在了黑夜裏。
　　那壹瞬間的景象劃過得實在太快了，叫臥魚幾乎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當他又被那飛行器以燈光閃了兩下的時候，他才突然回過了神，往空中掃了壹眼，轉身就朝連接橋跑去。
　　林三酒留下的那壹個聯絡物品，正在生活區的餐桌上放著，他必須得馬上趕回那壹間餐廳裏。
　　說來也實在不巧，他剛剛沖進弧形走廊沒多久，就又壹次聽見後方響起了那壹道沈重的腳步聲，恰好攔在了他與連接橋之前。
　　這人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臥魚對自己的戰鬥力沒有誤會，所以他趕緊四下張望壹圈，尋找藏身之處；然而這壹處弧形走廊上空空蕩蕩，連壹個拐角、壹條岔道也沒有，身後的腳步聲卻越來越大了——情急之下，臥魚屏住呼吸、踮起腳尖，用他肉乎乎的十個腳趾頭盡可能快地往前跑。
　　他只能希望自己跑得夠快，弧形走廊會為他擋住來自身後的目光。
　　“莎萊斯，”那個男人聽起來似乎很高興，聲音洪亮了不少：“妳負責將Exodus巡航至我指定的新位置上，再給我派壹輛懸浮艙來。”
　　臥魚眼前壹黑，暗暗叫了壹聲老天的時候，莎萊斯柔和地應道：“好的。”
　　然而他的壞運氣還沒有完。
　　“再幫我準備壹份晚飯，我這就去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