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坐下來,吃!
末日樂園 by 須尾俱全
2024-2-24 18:58
說這是壹個村落,還真是擡舉它了。
壹路小心翼翼地摸下了山,趁著夜色的掩護,林三酒二人悄悄潛入了這幾座簡陋破敗的房子之間。
今夜天氣晴朗,雪亮月光將視野中的壹切景物,都盈盈地染上了壹層霜。這壹片地方是如此靜謐,他們幾乎掉了半條命才逃出來的神戰,感覺上好像已經是壹個世紀以前的事了。
所謂的房子,其實只是用木頭堆出來的壹個架子,有的上頭蓋著茅草,有的上頭幹脆什麽也沒有,壹眼望進去,能看見裏頭用葉子鋪的床。門口零星地有幾堆已經熄滅了的火,煙熏得門上、墻上盡是壹片黑;壹些碎木塊和木刀散落在地上,看起來只完成了壹半的工作,就被人拋下了。
大部分房子裏都是空蕩蕩的,直到林三酒走到末尾兩間屋子邊上時,才聽見了細微的呼吸聲。
根本不用想法去看,因為墻上只是掏出了壹個洞,沒有窗戶。她探頭朝裏掃了壹眼,發現裏頭只有壹個人——看樣子好像是個男人,個子高高的,瘦骨嶙峋,側臥在壹塊大石頭上,從石頭上還垂下了壹塊破破爛爛、盡是蟲洞的麻布。
這個破屋子裏,除了這個男人和他的石頭床之外,只有壹個杯子,和幾塊木料,簡直叫人疑惑他到底是怎麽生存下來的。
林三酒和季山青對視了壹眼,彼此都搖了搖頭。
既然這個村子裏有人,他們就不能在這兒落腳了——這個世界太過古怪,他們早已下定決心,盡量不出現在任何人前。
做了壹個口型示意禮包跟上,林三酒當先壹步,往村子外走去。二人悄無聲息地走了幾步,忽然只聽身後那個破屋裏傳來了低低的幾聲咕噥;他們剛剛加快了腳步,沒想到腳下壹絆,兩個人的腳腕居然同時撞在了壹個細細的什麽東西上,頓時,夜空裏回蕩起了銅鈴清脆的撞擊聲,驚飛了不遠處的幾只夜鳥。
禮包暗暗罵了壹聲,退後半步,這才發現原來地面上方系著壹根絲線——這絲線跟頭發差不多細,那壹頭綁在屋子門口,還掛著壹只銅鈴;在天色昏暗的夜晚,真是神仙也難發現。
“糟了。”雖然林三酒嘀咕了壹句,但心裏卻並不太緊張。這些破落屋村裏,只有剛才那個高個兒男人壹個人,實在算不上什麽威脅。
“誒,是誰?誰來了?”
這個時候,從身後的屋子裏也響起了壹聲含含糊糊的問話。那個男人顯然剛剛從睡眠中被驚醒了,口齒還很不清楚;他壹邊披衣服、壹邊拖著腳從屋裏走出來的聲音,在暗夜中清晰可聞。
“妳們是誰?我還以為是我爸回來了。”高個兒男人站在門口,被屋檐壓得低下了脖子。月光照亮了他的半邊臉,林三酒發現這是壹張看起來有些遲鈍的面貌:他兩只眼睛分得極遠,鼻子很扁,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睡醒,目光呆滯。
很明顯,這是壹個所謂的“肉人”——這種呆滯的模樣,她在螞蟻之城裏看過了無數次;區別大概只是母神的肉人們,都沒有父親。
“我們只是過路的,”林三酒簡短地回答道,轉身就要走:“這就離開。”
沒想到,那個高個兒男人卻忽然眼睛壹亮,幾步撲了出來——他好像對自己的手腳控制得不好,這麽幾步也是跌跌撞撞:“等、等等!妳們別走呀!”
“幹什麽?”禮包回頭問道。
“我爸說了,遇見人了千萬別讓他們走,”男人直起身時,連林三酒都只到他的胸口;他憨憨地說道:“……嗯,不是,是我爸說,他壹走,我肯定不行,遇見人的話就趕緊求求他們,幫幫我這傻大個。”
他似乎不知道傻大個不是好話。
“幫妳什麽?”禮包似乎對他來了壹點兒興趣,歪著頭問。
男人頓時露出了壹副哭相:“……我,我好幾天沒吃飯了。”
林三酒頭疼起來:“怎麽回事?”
“屋後頭的菜都被我種死了。”
“妳爸呢?”林三酒只想趕快走,“他去哪了?妳要不等他回來好了。”
“他去找神了。”傻大個的下壹句話,頓時叫二人壹凜:“我們這個村子不知道為什麽,老也沒有神的眷顧。沒有神,就吃不上飯,人走的走,死的死……我爸說,他得出去找神,看看哪兒有神的眷顧,等找著了再回來接我過去。”
二人對視壹眼,都在彼此的眼睛裏發現了壹點亮晶晶的光。
季山青謹慎地問道:“老也沒有神的眷顧,是什麽意思?”
“我也不知道。”傻大個老老實實地說,“聽說其他地方的人,都供奉著神,神也老去看他們。但是我們村子裏從來沒有出現過神,他們說神不愛來這個破地方。”
太好了!
林三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
在這個變態的世界裏,壹個神不愛來的地方,可真是可遇不可求的凈土了。
“姐,我們在這兒的山上呆了壹個下午,確實沒有看見過半個神。”季山青湊過頭,嘀嘀咕咕地在她耳邊輕聲說道:“這個世界裏的神出現得這麽頻繁,在這兒卻隔了這麽久也沒出現,我看這傻大個說的有幾分是實話。”
傻大個迷茫地眨了眨壹雙分開得遠遠的眼睛。
“神為什麽不來?”林三酒還是有些不放心。
“不知道啊,”傻大個吸了壹下鼻子。“妳們給我點吃的吧。”
也是,問他復雜壹點的事,估計也是白問——兩個人壹時沒了話說,安靜下來想了壹會兒。過了幾秒,季山青忽然問道:“帶我去看看妳的菜地。”
見大個子果然轉身就走,禮包這才悄悄對林三酒說道:“……咱們去看壹眼,就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了。”
畢竟壹塊死了的菜地,是很容易證實的——而事實是,這個大個子說的,果然是真話。
他爸爸顯然也是費了心的,菜園子裏除了土豆、蘿蔔能填飽肚子的東西之外,還種了壹些香菜辣椒,大概是想讓他兒子調調味;只不過不管是什麽,現在都已經死透了——青黑的苗和葉子,七零八落地垂在土地上,已經幹得發脆。
“真的死了,”大個子好像怕他們不相信似的,吸著鼻子強調道:“不能吃了。妳們有吃的嗎?”
林三酒看了壹眼季山青,將手背在身後。
“我這兒有吃的,”她放緩了語氣,“這樣吧,妳讓我們在那壹頭的房子裏歇歇腳,我每天給妳壹些面包,怎麽樣?”
“面包是啥?”傻大個懷疑地瞪圓了眼睛,來回地在二人身上轉,“妳們沒拿袋子呀。”
林三酒將手抽出來的時候,手上已經多了壹個油紙包。這還是她從紅鸚鵡螺采購的——這是在紅鸚鵡螺自由區很受歡迎的壹種幹糧,褐紅油亮的面包都壓得扁扁的、硬硬的,壹張油紙裏包著十來張;吃的時候,撕下壹塊來,在酒、奶或水裏攪壹攪,會迅速化成稠稠的壹種面包糊,喝起來有點兒像滑粥,留下滿嘴肉桂和鹽的鹹香。
給傻大個示範了怎麽吃之後,他狼吞虎咽地幾口就把那壹大杯面包糊喝了個幹幹凈凈——接下來,他對二人的態度立馬熱情了好幾個臺階,壹邊叫著“好人”,壹邊主動給他們收拾出來了壹間屋子,還小心地將他唯壹壹塊、油得都硬了的破麻床單拿了出來,堅持要給二人鋪上;季山青壹臉蒼白地推了好幾次,總算是推掉了。
村子雖小,後頭卻有壹條令人驚喜的小溪。
被女童神兜頭壹口口水吐下來之後,二人身上又是出汗,又是結冰,早就已經酸臭得不能聞了。禮包不能脫下衣服去洗澡,只好滿懷幽怨羨恨地看著林三酒下了水——夜晚的溪水很涼,激得她猛然壹個寒顫,頓時起了壹身雞皮疙瘩。
等適應了水溫,她壹頭紮進溪水裏,將渾身上下的汙泥、黏液、汗漬,都壹口氣沖了個幹幹凈凈。
季山青趴在溪邊,將自己的長發洗了,又抹凈了手臉;最後在他的強烈要求下,林三酒只能壹層壹層地扒開了他的衣服,壹直脫到了最裏面的白色底衣——在眼前壹黑昏過去了五分鐘以後,當季山青再次醒來時,已經滿意地發現自己換上了壹身幹凈的新衣服。
仔細壹算,他們在神之愛其實只呆了不到兩天的功夫,就已經在生死邊緣打了好幾個轉了。如今稍微壹放松下來,被緊張壓下去的種種反應,就都泛了起來——禮包也就算了,林三酒早就餓得眼睛都綠了,幹脆叫來了傻大個,生了火,壹起在他們的破屋前吃晚飯。
經歷了壹次葷食天地,她幾乎都忘了食物到底是什麽味道的;當初在紅鸚鵡螺裏準備下了壹大袋壹大袋的吃食,現在總算是都派上了用場。
大個子坐在火邊,被火光映紅了壹張臉,呆呆地看著她壹個接壹個地掏出了外表各異、他從沒見過的袋子。
第壹只袋子裏,裝著核桃、花生、腰果,和各種各樣的風幹水果,滿滿地叫人看壹眼就覺得心裏充實。林三酒打開袋子,嘩啦啦地將它們壹股腦地倒進了火上的鍋子裏,又灑了糖和壹丁點兒鹽,被加熱後的雪白奶膏咕嘟嘟地響了壹會兒,混著幹果香氣的熱奶香很快撲了出來,熏得人嘴巴裏分泌出了口水。
在吃飯這件事上,季山青顯得特別有用。他將壹大盒冷牛肉片——或許不是牛肉,但至少賣家說這是牛肉,林三酒也就打算糊裏糊塗地吃了——拌上了各種香料和醬汁,在火上烤了壹會兒;那盒子是特制的,很快就從裏頭的小架子上傳來了勾人魂魄的烤肉香味。肉質嫩得在牙間打滑,咬壹口,滿口腔都炸開了鮮甜的汁水。
除此之外,還有壹些不知從哪個世界流傳出來的即食面,上面的字沒有壹個是林三酒認識的;他們對比著圖片,連蒙帶猜,總算弄出了三碗醬料拌面——當濃稠的黑椒汁在火光下泛起了褐紅色油光的時候,傻大個看起來簡直快要哭出來了。
在大家埋頭苦吃、連壹句話也舍不得說的時候,林三酒又拿出了三罐橙汁——她買的時候,對方是放在冰堆裏賣的;壹拿到手,她就立馬將橙汁卡片化了,此時拿出來時,瓶子上都還是水珠,冷冷地泛著涼氣。
咕咚咚喝下半罐子冰涼橙汁,林三酒壹抹嘴,覺得好像從來都沒有這樣幸福過。
這壹夜,他們就是在酒足飯飽以後,躺在篝火旁邊,望著漫天繁星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