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7章 世界上還有這種爽法

　　“好玩啊！好玩，真好玩！”
　　假如林三酒能預料到此時此刻，她不僅不會回頭救導遊小姐，甚至早早就壹頭沖出窗戶，跳下紫國大廈了。
　　在附近壹個蒙著深紅布的圓臺頂上，趴著壹個四肢著地、光裸粉紅的肉條形生物，仿佛壹只蜥蜴被剝光了皮，此時激動得扭頭擺尾——盡管看不出哪裏是頭，哪裏是尾——隨著它尖尖如同兒童音的每壹聲歡呼，肉條前端就會絲絲拉拉地張開無數條細密的裂縫。
　　扁老鼠喘息的熱氣，壹波波在空氣裏攪蕩；它帶著難以自抑的興奮與幸福，正在反復說道：“怎麽樣？我的計劃果然好吧？妳們看她們兩個人這樣子，是不是看了就爽？”
　　短短壹眨眼之間，林三酒就從計劃初成功時的忐忑和喜悅，跌落成了壹陣陣恨不得想要轉身逃跑的憤怒絕望。
　　如今這壹處展廳角落裏，又多了兩個墮落種。
　　壹個長長的影子剛才撲向了打開圓臺門的導遊小姐，另壹個影子——也就是那肉條生物——從林三酒身邊的展臺上方忽然現了身。
　　當它向林三酒探下來的時候，她急忙連退兩步，往後壹仰身，正好瞧見那肉條生物從眼前壹晃，立即又收了回去。正是因為這壹耽擱，她沒瞧清第三個襲擊導遊小姐的墮落種是什麽樣，只是聽見壹聲驚叫和門響之後，導遊小姐已經站在展臺外，背對著她了。
　　“妳沒事吧？”心底隱隱感覺到有點不對，但她還是下意識地喊了壹聲。
　　導遊小姐聽見她的聲音，後背、身子壹動不動，唯有頭顱向後驀地轉了壹百八十度，露出了壹張五官大致相似、輪廓卻隱隱有些荒腔走板的臉，與她四目相對。在漫長沈重的兩秒鐘後，她的壹條胳膊朝背後扳了過來，慢慢反著舉上去，在嘴唇上比出了壹個“噓”的動作。
　　……原來襲擊導遊小姐的第三個墮落種，就是“導遊小姐”。
　　幸虧蜂針毒反應還算快，及時關上門縮了回去；只是單憑壹道門她實在撐不了多久，此時帶著哭腔從門後隱約喊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自求多福吧，這是自顧不暇的林三酒此刻唯壹能對她提供的幫助。
　　“滾遠壹點，”她低聲對身邊緊緊挨著她的扁老鼠說，“我還握著妳的脖子呢。”
　　這是真話；即使剛才在情急之下急退幾步，她也沒有松開意識力。
　　“那可真是值得誇獎的執著，”扁老鼠的白弧眼睛，都快要貼上她的身體了；那條白眼睛上，在靠近林三酒的這壹側，密密麻麻地擠了壹大排黑點，仿佛壹個人將眼珠轉進眼角盯著她似的。“怎麽樣？要捏捏試試看嗎？”
　　怎麽回事？怎麽聽起來完全不害怕了？
　　難道它是在墮落種體內待久了，已經不在乎自己的人類身體了？
　　“捏斷了，捏斷了，”展臺上方那個肉條生物的智能——或者是詞匯量，明顯比扁老鼠差壹大截，高興得直顫抖，卻只會重復幾句簡單的話：“捏斷了我要剝開他！”
　　什麽？
　　林三酒站在扁老鼠和肉條生物之間，眼前是正在壹下下拉著展臺門的“導遊小姐”，壹時間恐懼害怕之下，連思維都混亂了。
　　“喲，看來還沒想明白，”扁老鼠壓低聲音，近得就好像在和她親密耳語壹般，說：“妳不都意識到這裏不止有我壹個了嗎……妳再往深處想想。”
　　她們剛剛落進這壹層樓裏時，確實有不止壹個墮落種，但是在將其中壹只轟成碎渣之後，二人都以為剩下的墮落種被嚇跑了——事實上，它們也的確跑了，至少走了好幾分鐘，附近也沒有任何壹丁點有墮落種徘徊在二人身邊的跡象。
　　林三酒雖然身體被鐵索捆著，但她的感官敏銳度卻絲毫不受影響，更別提還有意識力掃描這壹利器，何況導遊小姐的檢查手段也是壹個補充；當她反復確認了壹路之後，她也漸漸放心了，四周確實沒有墮落種。
　　直到三十秒鐘之前，她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壹個“燈下黑”的錯。
　　四周沒有墮落種——這是指，在走道上、天花板上、墻壁後、展臺之間、大廳角落裏，確實沒有墮落種。
　　然而她們身邊其實仍然有大量的墮落種，不是嗎？
　　林三酒懷疑扁老鼠有後手，自然就想到了那幾只“被嚇跑”的墮落種——假如它們只是再次躲回展臺內藏身，她和導遊小姐在路過時如何能分辨出，究竟哪塊紅布下的墮落種能悄悄鉆出來，哪塊紅布下的不能？
　　她們此前壹直以為，墮落種是碰巧逃出了玻璃管的，因此不會主動再自投牢獄；所以在得知這些墮落種體內都是人類之後，林三酒才忽然想到最開始那幾只墮落種很有可能回到了展臺上，所以不管她們怎麽搜索檢查，四周環境看起來都安全寂靜。
　　“導遊小姐”毫無疑問，就是之前那個可以偽裝成環境中景物的墮落種了；它模仿起人的時候，始終還是有點不順當，看起來仿佛面骨隨時要狂歡變形、從臉皮下突破出來壹樣。
　　肉條生物能夠制造出吞噬外物的假象，只可惜它智能不高，倉促間幾次制造出的假象都被林三酒識破了——唯有扁老鼠，似乎剛才壹直沒有出現，林三酒既不知道它扮演的是什麽角色，也不知道為什麽它不害怕自己的人類身體被掐斷脖子。
　　“還沒想到嗎？”
　　幾個念頭轉瞬之間從林三酒腦海裏閃了過去，好像快要摸到壹點真相了，卻又全都亂哄哄地攪在了壹起。曾經的她越是危機關頭越能冷靜思考；對於這壹個特點，她現在懷念得簡直都發疼了。
　　“看來妳真的很害怕啊，”扁老鼠深深地在她身邊吸了壹口氣，聲音興奮得都顫抖了：“我好開心噢。如果不是做了墮落種，真是想不到原來世界上還可以有這種爽法……好吧，讓我告訴妳答案好了。妳還記得那壹個被妳打成爛泥的墮落種嗎？”
　　就像大霧隱隱散去了壹些，林三酒感到了壹點光。
　　“它體內，也是和我們壹起體驗墮落種的同事。妳的轟炸來得太快了，他都沒反應過來就成碎肉了。有神經線也不管用，因為就連神經線也全被妳轟碎了。”談起死去的同事，扁老鼠的語氣卻漠然極了，“那妳想想，他的意識隨著墮落種壹起變成了碎渣，那他的身體……豈不是就變成了壹具會呼吸，有心跳的植物人了嗎？妳現在攥著的，就是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