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4章 作弊大王林三酒

　　如果林三酒有時間、有機會，為重逢的時刻寫壹張清單的話，她會寫下如下事實：
　　壹，黑澤忌認出她以後，眉間那壹道浸滿煩躁意味的紋路忽然消失了，像被人用手指輕輕擡走，丟進了空氣裏。驚訝推起了他的壹邊眉毛，他看著林三酒，甚至還像少年似的歪了歪頭，仿佛她不是她，而是壹頭從彩虹裏沖出來的獨角獸。
　　二，在黑澤忌問她“要打的是這個家夥嗎”時，五十明已經被壓制在地上了。壹個月牙狀的黑色刀刃，弧度完美地貼合在老頭兒的後脖頸上，兩個月牙尖壓在地面上，薄薄的、冰涼的邊緣讓他肥厚脖頸上立起了壹層白汗毛。
　　三，女NPC越過櫃臺，探頭看了壹眼五十明，卻不太生氣；從林三酒的角度，正好能看見她的肩膀壹松。她隨即擡起頭來，望著屋頂問道：“妳們要對他幹什麽？”好像服務員在問“妳們想好點什麽菜了嗎？”。
　　四，她非常、非常地開心。
　　“妳怎麽……妳怎麽會在這裏？”林三酒又看了壹眼麻布條，它像褪下的空蛇皮壹樣委頓在地上，尾端還掛在黑澤忌的靴子邊緣。他基本上是抓著什麽穿什麽，但是被他抓住的東西似乎都天生屬於他、主動靠近他——就連繞在手上的繃帶，好像都是走了半個世界才終於找到了主人。
　　“不是妳給我叫出來的嗎？”就算遇見了老友，黑澤忌也沒忘了眼下的重點：“快點，我得把第壹場架打完了，才能閑聊。”
　　就像摩擦神燈出來的精靈壹樣，林三酒心想著，點點頭：“就是他。妳能暫時幫我壓制住他嗎？我和NPC有話說。”
　　“不行，必須得打壹場，”黑澤忌的話讓她吃了壹驚，“第壹強武，叫出來就是打架用的。”
　　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
　　林三酒壹肚子話想問，但黑澤忌都明白說了他現在沒法閑聊，只好撓了撓臉：“……那妳看著辦，把他拉起來和他打壹架吧。對了，別打死，別傷了內臟器官。”
　　“為什麽？”黑澤忌剛問了壹句，又揮了揮手，“算了，現在不重要。”
　　噢，還有第五個事實：他和五十明的壹場“戰鬥”，看在不知情的人眼裏，就好像教練在培訓運動員壹樣。每次五十明被打趴下去，他都非常不滿意——“站起來！”，或者“妳總有能力吧？用上啊！”——不過公平地說，後壹句話對五十明非常不公平。老頭兒不是不想用能力，只不過他根本沒有機會用。
　　有了這麽壹場秀在眾目睽睽之下上演，林三酒很放心地跳下了屋頂，將胳膊拄在了櫃臺上。女NPC壹會兒看看她身後撲騰、痛叫的人影，被不斷打斷的光芒在她臉上輕輕搖晃；壹會兒看看林三酒，好像她是某個第壹次被發現的物種——“妳想幹什麽？”
　　“我有很多問題，”她沖女NPC微笑著說，“不過我們先以妳熟悉的流程開始好了。”
　　“什麽流程？”
　　林三酒將壹只小小的、不用放大鏡幾乎看不見的透明塑料組織，放在了櫃臺上。如果壹只腎能賣5點，那麽壹只眼角膜至少也應該在同樣價格水平上才對；畢竟要是讓人在少壹個腎還是少壹半視力之間做選擇，誰都會選少壹個腎吧？
　　“噢，”女NPC胖得粉紅的臉上，沒有壹絲波動：“1點。”
　　“什麽？可是腎都有——”
　　“1點，”女NPC擡起眼皮，“腎也是1點。”
　　……那個小店主騙了她。
　　結果，心臟，大腦，腎臟……這些值得收的器官，每壹個都只值1點。林三酒覺得喉嚨裏很不舒服：壹條人命就算被從裏到外剝幹凈了，也就只能替她把債還上罷了。
　　“玩家知情書……”她已經不抱希望了，說不定這也是小店主騙她的——沒想到女NPC卻點了點頭：“噢，有賣的。可是妳點數不夠吧，壹本要5點。”
　　2個眼角膜，2個腎臟，加壹個心臟，壹共只能換到壹本薄冊子。
　　末日世界裏的人命不值錢，但她從沒想過，原來還能這麽不值錢。
　　“血呢？”她聲音幹燥地問道。五十明的肉體被扔在地上時那壹聲悶響，立即讓她升起了“器官沒撞壞吧？”這個疑問。進了醫院才不過短短壹兩個小時，人在她的印象中，已經變成了裝著點數的肉袋子——她肯定不是頭壹個這麽想的了。
　　“10升，1點，不限血型。血太多了，不值錢。”也就是說，不同人的血混在壹起也沒問題。林三酒被自己的想象弄得壹陣反胃。
　　NPC不愧是NPC，比那個只顧騙人的小店店主有耐心多了。“妳可以賣生存幾率，”她建議道，“壹共七檔，從極高、高、中高、中等……到極低。壹檔1點，妳就算賣了5檔，還有機會活下來，比賣器官劃算多了。當然，可以賣就可以買，只要妳點數足夠。”
　　“生存幾率是為了出院之後的lava準備的……”林三酒掃視了收費處幾眼，“可是我怎麽才能出院？”
　　“身體齊全，戰力完全恢復。”女NPC好像壹點也不擔心她會把信息都問遍了，然後不再買玩家知情書。她可能也猜到了林三酒的念頭，笑道：“玩家知情書裏包含了最關鍵的lava訊息，我也不知道，妳只能買去看看。噢，不過知情書就不能回收了。”
　　林三酒突然皺起了眉頭。
　　“等等，”她插了壹句，“身體齊全……？如果我被偷走了壹個器官怎麽辦？”
　　“很簡單，買回來。”
　　“哪怕有人只剩個空殼子，我只要買了足夠器官放進去，他壹樣可以活過來出院？”
　　“滿足條件就可以。”
　　她多問了幾句，弄明白了：除非把人像蟲子壹樣碾死了，否則光是拿走器官，病人只會承擔昏迷等相應後果，但不會真正意義上地死去。
　　林三酒琢磨了壹會兒。
　　五十帆姐弟外表齊全了，不出院是因為戰力沒有完全恢復，還是丟了什麽內臟？芝麻餅和那個胡子男人都是出入過壹次醫院的人，知道它有多殘酷，為什麽還寧可回到這兒？外面的lava世界幾乎沒有多少玩家，綜合性醫院卻仿佛磁石壹樣留住了這麽多人……又是為什麽？
　　這幾秒鐘的沈思，使壹個念頭突然像閃電般穿過了林三酒的腦海。
　　她居然把自己的壹個優勢給忘了。
　　她不必考慮賣器官，她可以——哪怕只是暫時的——她可以無成本地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