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6章 距離勝利只有壹塊肉

　　海灘上靜了幾秒，森平湊到格林耳邊低語幾句後，孕婦開口了。“……我現在馬上就要決定，還是可以先想想？”
　　從眾人的表情上來看，似乎除了季山青之外，沒人覺得這個問題有什麽大不了的——換誰不得想想啊？然而林三酒又瞥了壹眼禮包時，卻發現他輕輕苦笑了壹下，小聲說了壹句“誒呀，這可不好了”。
　　“可以先想想，”廚師彎腰去拿肉塊，燒烤架後鼓起壹個圓乎乎的屁股，聲音從下頭傳來：“我先開始烤了，妳想好就說，進人盤子後可就不能扔了。”
　　廚師這話壹出，幾乎在須臾之間就幫助森平完成了他的結盟。
　　眾人都不傻，甚至不必森平多解釋，就紛紛想通了格林這個問題的意義——連伊藤先生都罵了聲“混蛋！”。
　　廚師聲明過，壹個人不能連續領兩“次”烤肉；他說的並不是，壹個人不能連續領兩“塊”烤肉。雖然只有壹字之差，意義卻有天地之別。
　　小胖子李幸和戈在上次試驗時，因為有兩個人同時站在標誌上，整壹輪都作廢不算數了，因此二人其中之壹還可以繼續拿下壹輪的烤肉。可是如果只有壹人站在標誌上，這壹輪因為符合規則，本身並不作廢；但若在烤肉即將到手時，卻被格林決定扔掉了，這壹個倒黴蛋可就不能繼續留在標誌上，等下壹塊肉了。
　　這麽壹想，格林有可能會扔盟友的肉嗎？
　　“我加入，”
　　原本壹直不聲不響的少婦忽然喊了壹聲，快步朝森平等人走去。她看著大概三十歲上下，穿著普普通通的短袖和牛仔褲，卻總叫人覺得她應該添上壹條圍裙；在末日千姿百態、花火繁星般的各式女性裏，很少能看見這樣的女人——好像身邊不牽著個孩子，手裏不拿個菜勺，她就自己都覺得自己少了點什麽，總是壹臉心不在焉、過壹日算壹日的神氣。
　　“還差兩個人，”森平喊道，目光在林三酒幾人身上轉了轉。
　　伊藤先生活像剛吞了壹包蛔蟲，原地轉來轉去，腦門上都泛出了汗。他顯然很希望自己能加入占據優勢的那壹邊，但偏偏剛才被禮包點醒了，此時就好像渴慌了的人看著海水壹樣，幹著急卻沒辦法。
　　“也算我壹個吧。”克蘭立即喊道。
　　“好，妳們呢？”森平朝這壹頭兒的小團體喊道。
　　少年支支吾吾壹會兒，只擺了擺手。季山青四下壹望，沒有回答，卻忽然發覺海灘上不遠處還站著壹個不聲不響的人——“誒？怎麽，妳不過去嗎？”
　　第十壹個別墅主人，也就是那個面色灰烏烏，好像抹了壹臉鉛灰似的男人，幽靈壹般立在夜色裏，不註意時掃壹眼都能把他漏過去。
　　“我就不去了，”他似乎想笑壹笑，笑意未達皮肉，臉頰還沒等鼓起來，就又松垂了下去。“我看，妳們也不去吧？”
　　森平自己似乎沒料到，他的盟友居然還差壹個人收不上來。但他看上去依然和剛才壹般平靜，只是點了點頭，就移開了目光；倒是其余六個人，不斷地壹眼又壹眼地掃過林三酒等人。
　　高個兒的戈沒有耽誤時間，小胖子剛才壹離開，他就趕緊踏上了黃色標誌。在森平的指揮下，其余五個人迅速在黃色標誌附近立成了壹道人墻，正好把另外四個別墅主人帶壹個人形物品給防得嚴嚴實實。他們的意圖，已經非常明顯了：在他們湊齊四塊肉之前，剩下的人別想靠近黃色標誌壹步。
　　“這可怎麽辦？”那個少年有點慌了，忍不住踱了幾步，“我們這下可怎麽拿烤肉？”
　　季山青倒是壹點兒也沒有著急。他甚至還拉著林三酒，找了壹個最能看清楚眾人的位置坐下了——還問了壹句廚師有沒有啤酒，活像是進劇場準備看戲的——另外三個別墅主人亦步亦趨地跟了上來，壹時間，沙灘上似乎形成了壹大壹小兩個對抗陣營。
　　“他不是知道怎麽贏了嘛，”季山青慢條斯理地說，“咱們先看看他怎麽讓每壹個人都拿到的相同烤肉，學習壹下。”
　　“烤好了，”廚師正巧在這個時候，鏟起了壹根羊腿，舉到頭上：“給妳！”
　　雖然看不清戈的神情，但人人都能看見他手裏的盤子。他上壹次拿到了羊腿和牛肋排，這次居然又湊上了壹根羊腿；等他轉過身時，壹副興奮氣兒幾乎都要撲出來了，從半空裏伸下壹只手，拍拍森平肩膀說道：“有妳的！”
　　“他真的知道！”伊藤先生騰地立直了後背，“連續兩個人都湊齊兩塊肉了！”
　　季山青面無表情地掃了他壹眼——伊藤先生頓時反問道：“那妳說，這怎麽解釋？”
　　“那說來話可長了。”禮包只靠在姐姐身邊咕噥了壹聲。
　　以林三酒剛才掃過去的那壹眼，她倒覺得，似乎森平也沒想到戈居然能湊齊了兩根羊腿——不過那絲驚訝只是壹閃，就從森平臉上消失了，他轉頭對李幸囑咐道：“吃掉妳的羊腿。”
　　“誒？萬壹下壹次也是羊腿……”
　　森平沒有不耐煩的樣子，只解釋道：“那妳就湊齊了兩根雞肉腸、兩根羊腿，壹共四個烤肉，不能再領第五塊了。所以不管怎麽說，妳都要拆掉壹對，現在吃了羊腿，有什麽損失？”
　　李幸“噢”了壹聲，撈起羊腿就啃。
　　季山青微微直起身，指著對方陣營笑道：“高個子也是壹對兒帶壹個，李幸也是壹對兒帶壹個。妳們說，為什麽森平不讓高個子把落單的牛肋排吃了，反而讓李幸把落單的羊腿吃了？”
　　他這話沒遮沒掩，聲音清清楚楚傳入對方陣營耳裏，叫幾個人都回頭看了看。那個黑皮膚的女人想了想，居然遙遙應道：“……那妳說，是因為什麽？”
　　廚師剛才從袋子裏又拿出了壹塊肉放在架上，似乎全不在乎他們說的是什麽，反倒是森平朝這兒看了看，不知道在思慮些什麽。
　　“我倒是猜到他想幹什麽了。”
　　偏偏到了解釋的時候，季山青把嗓音壓得低低的，只附在林三酒耳旁說話——甚至連那灰臉、少年、伊藤都不得不蹲下來，把耳朵貼上二人後腦勺，才算聽清了壹個大概。
　　“目前同壹塊烤肉，沒有過連續出現三次四次的情況，對吧？事實上，如果包含作廢那壹次，至今為止所有人壹共拿了26次烤肉，只有兩次的烤肉是與上壹次相同的。同樣也只有兩次，是某塊烤肉中間跳了壹次，隔了壹塊其他的肉之後又出現的，比如剛才的羊、雞、羊……這兩種情況，各占了整體數字十三分之壹的比例。除此之外，都是四種烤肉輪流花插著來。”
　　除了林三酒之外，另外幾個人臉上都帶了幾分驚奇。那灰臉男人甚至反問道：“難道……至今為止每壹次烤出了什麽肉，妳都記得？”
　　季山青甚至沒有回答——好像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壹樣。
　　他輕輕松松地說：“所以在剛才作廢了壹根羊腿之後，森平的心理活動就很清楚了，他認為接下來幾次裏，出現羊腿的幾率會降低。當時羊雞羊這種出現頻率，還只有壹次，對他來說，比連續出現兩種烤肉的幾率還低，所以他沒有把這個情況納入考慮範圍之內。在作廢羊腿之後的第壹輪裏，果然出現的不是羊腿，而是雞肉腸，對吧。”
　　“可是戈才剛剛拿到了壹根羊腿……”那少年猶猶豫豫地說。
　　“妳聽我說完。”
　　若是換作聰明人來，季山青開個口，就不必再往下說了；只可惜包括他姐姐在內，這幾個人都需要他把話掰開了細細講。“戈拿到了羊腿，算是個意外，因為這種羊、雞、羊的隔壹出現方式，是26次裏的第二次。但是這樣壹來，更加確保在接下來的至少兩次裏，羊腿出現的幾率更低了。上兩輪分別出現了雞肉腸和羊腿，那麽現在雞肉腸和羊腿再次出現的幾率各在7％左右，牛肋排和串肉出現的幾率各在43％左右。”
　　他說到這兒，往遠處壹掃。
　　此時森平正站在那壹群人中央，交頭接耳了壹會兒，似乎還沒有決出下壹個輪到誰。
　　“所以妳們看，”季山青點了點頭，“下壹輪他要自己上了。”
　　幾乎就像按照他的指示壹樣，森平雙手使勁朝半空中壓下幾次，似乎總算制住了眾人的竊竊私語，隨即自己走上了黃色標誌。
　　而小胖子李幸，仍舊在啃那根羊腿，眼看著骨頭已經漸漸露出來，還差小半塊肉就要吃光了；就在這時，肉烤好了，燒烤架上果然出現了壹根串肉。
　　連森平陣營之中，都掀起了壹片小小的嘩然，有驚訝、有興奮——這壹次，他湊齊了三塊相同烤肉，只差壹塊就能安全結束了。
　　“我們就這樣看著他們贏嗎？”伊藤先生焦急起來，聲音都尖了幾分：“他連自己拿什麽的幾率都猜中了，我看他是真知道，可我們好像還沒數呢！”
　　“下壹個，他會讓克蘭或是那個說話少的主婦上去，因為牛肋排的出現幾率現在最高了。他們兩個人都可以碰牛肋排成對兒。”季山青充耳不聞地說，“他現在在試驗，看看自己的猜測對不對，假如下壹個人果然拿到了牛肋排，那麽他就有了壹個對付燒烤活動的系統了。”
　　林三酒伸長脖子，有點兒擔心起來。連禮包都說，牛肋排出現的幾率最高了……
　　果然，克蘭是下壹個端著盤子走上黃色餐盤標誌的人。
　　眼看著這塊肉快要烤熟了的時候，李幸咽下了最後壹口羊腿肉，抹抹嘴上油光說：“我吃完了。”
　　“巧了，我也烤完了，”廚師抄起烤肉，果然是壹塊牛肋排。
　　在森平陣營眾人的歡呼聲中，他笑瞇瞇地將牛肋排放在了克蘭的盤子上，說道：“他剛才激發的效果是，妳必須馬上吃掉妳拿到的這塊烤肉。”
　　克蘭剛剛浮起來的笑，立刻凝固住了。他盤中本有壹牛壹羊，現在剛剛拿到牛肋排，沒想到又要馬上吃掉它——結果還是落了兩個單。
　　“這不要緊，”森平立刻安慰道，“我們已經知道該怎麽排序拿肉了，偶爾壹次意外情況，不影響接下來的計劃。”
　　林三酒覺得他這話很有道理——她轉頭問道：“他這不是已經把烤肉出現的幾率都研究明白了嗎？連妳都承認，他的辦法有道理了。”
　　“我可沒說他的辦法有道理。”季山青立刻嘟起嘴巴，有點兒委屈地說：“我只是說，剛才某些烤肉出現的幾率，和他想的相同。”
　　這不是壹樣的嗎？
　　林三酒被他繞得有點糊塗，想了好幾秒，問道：“……難道他的計算方法不對嗎？”
　　“不對。”季山青壹笑，伸手在地上抓起了壹把沙子，慢慢在手中攥緊、松開，任沙粒撲簇簇地從指間落下去。“他目前為止猜中的，只能算是他運氣好。28次這個數據樣本太小了，總結出來的規律根本不具有普適性，說明他壓根就沒看明白海灘烤肉的真正規律。”
　　“難道妳看出來了？”伊藤立刻問道。
　　季山青點了點頭。他看了看廚師的神色，忽然笑道：“再給他們幾輪，我們就該把這聯盟打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