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4章 說出來就出來了

　　“啊啊啊啊！”
　　這壹聲怒叫響徹腦海，波西米亞猛地張開雙眼，拳頭重重地砸在了床板上。她氣得渾身皮膚泛紅，像只大蝦子壹樣蜷著，從枕頭裏模模糊糊地響起了她抽鼻子的聲音。她連續幾拳就把床板給砸塌了，擡起頭壹抹臉，眼睛裏紅紅地閃爍著水光。
　　不就是想趁機偷點別人的意識力嗎？這有什麽不對？林三酒都能拿走她的潛力值了！
　　波西米亞咬著牙，望著狹窄的房間怔怔發呆。
　　剛才那壹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記憶淩亂得讓她不得不仔細回想壹遍。她記得自己悄悄轉過頭，朝著前方空中那壹片細碎閃亮的意識力碎片飛了回去……那麽多意識力都被打散了，不要多可惜啊。就在她忍不住朝那些碎片伸出手的時候，她聽見了壹聲斷喝。
　　“滾！”
　　只有壹個字，卻毫無疑問是大巫女的聲音。波西米亞被驚了壹跳，還不等看清楚她是從哪兒發出的喝聲，伸出去的手已經摸著了空中晶亮的砂礫——然而緊接著，她視野中壹陣天旋地轉，好像她被什麽力量給重重地擊飛了；唯有大巫女的聲音依舊清楚地烙印在腦海裏：“妳碰上了，快出去！”
　　碰上……什麽了？
　　她像被打出去的棒球壹樣，筆直地急速後退；留在她目光中的最後壹幅景象，是她的雙腳、小腿、膝蓋，隨著她後退而不斷從身上脫落，化作碎片四散飛進了空中。
　　波西米亞想到這兒，慢慢地扁起嘴，無聲地抽泣起來。
　　她決斷得快，大巫女又拉了她壹把，給了她反應時間，總算及時退出來了——但就算這樣，她的意識力形態也被打散了；都不用檢查，她就知道自己壹定受損嚴重。這個狗屁世界還肯給她活路嗎？憑什麽她就要這麽倒黴？
　　而且她的嗓音到現在也沒有恢復……萬壹以後再也發不出聲音了怎麽辦？
　　門外沙沙地響起了壹陣搬動重物似的聲音。
　　波西米亞本來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此時卻突然收住了眼淚，從床上壹躍而起。她飛快地將耳朵貼在門上，屏住呼吸——隔了壹層厚重的墻，她聽見外面有人模模糊糊地說道：“當心，別撞上……”
　　那聲音太低了，她實在聽不出來到底是誰。
　　雖然喉嚨裏仍舊發不出聲音，但波西米亞還是立即找到了壹個發泄怒火的辦法——她用意識力壹下又壹下地狠狠撞擊著墻壁，砰砰的悶響登時回蕩在走廊裏。
　　外面的人似乎被她嚇了壹跳，安靜了幾秒。緊接著，他們卻加快了動作；當隔壁另壹扇門合攏的時候，那壹串腳步聲也迅速消失了。
　　滾回來放妳媽出去啊！
　　罵不出聲真是太憋屈了。波西米亞用意識力對準了應該是門縫的地方，壹個勁兒地猛砸。她又氣又急，堅持不懈地砸了五分鐘，直到感覺意識力流轉得都不大順暢時才停了下來；少了她打出來的悶響聲，沒過壹會兒，她就感覺到了。
　　有人正站在她的房門前。
　　……誰在外面？
　　波西米亞急忙滿懷希望地敲了幾下門。
　　毛人兄弟肯定是罪魁禍首，胡眼鏡又被飛船落在了後頭，現在整個Exodus裏除了她，只有人偶師了——這麽說來，肯定是人偶師醒了！
　　她這個念頭壹起，門就“唰”地壹聲毫無征兆地滑開了。
　　波西米亞從沒有想過，有壹天她看見人偶師時會這麽高興。
　　走廊裏燈光很暗，但沒有人會認錯那壹身標誌性的黑色皮革，和他蒼白沒有血色的面龐。人偶師冷冷地壹擡眼，目光鋒利得像從身上割過去的刀。
　　“我記得妳。這裏……是什麽地方？”他壹手扶著墻，啞著嗓子問道，因為剛從昏迷中蘇醒過來，顯而易見地還有些虛弱。
　　如果波西米亞有尾巴，現在肯定早已經搖成了風扇。她倒退兩步，又惶恐又興奮，可惜壹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不斷打手勢；人偶師盯了她幾秒，慢慢皺起了眉頭：“不能說話，還不會寫字嗎？”
　　對哦。
　　波西米亞趕緊掏出紙筆，想將他們現在所處的情況大致寫下來；但剛寫了幾行，人偶師遠遠地掃了壹眼，好像就忽然不耐煩起來，壹揮手打斷了她：“我不關心這個，我要出去。”
　　這個可有點難，除非他會飛。畢竟他沒有在系統裏登記過，沒有權限控制飛船——甚至連給莎萊斯下命令恐怕都不行。
　　波西米亞咬著筆，正不知道該怎麽把這句話寫下來而不冒犯他的時候，人偶師又開口了：“出來。”
　　似乎捕捉到了她壹閃而過的驚恐，他緩緩點了點頭：“我聯系不上我的人偶了。妳不能說話，倒是合我心意……要麽妳乖乖出來，要麽妳作為我的人偶出來。”
　　波西米亞立刻將紙壹扔，順從地站了起來。
　　“扶著我，”人偶師朝她伸出壹只手，緊緊地攥住了她的胳膊——波西米亞感覺手臂吃痛，但忍住了沒發出聲音。“走，帶我出去看看，是誰把我關進了監獄裏。”
　　她走出房門時，回頭看了壹眼身後的走廊。在她的牢房左側、也就是走廊更深處，是另壹間牢房的門——正是剛才傳來了開關門聲響的那壹間。此時那扇門牢牢閉著，無聲無息。
　　不知道人偶師是怎麽出來的？
　　波西米亞想問又沒法問，憋了壹肚子話不能說，只能沈默地扶著人偶師，壹步步往前走。她是靠著懸浮艙來的，此時換了兩只腳走回去，好像壹路上都變得不壹樣了；二人壹言不發地走了壹會兒，發現他們走進了壹個布置陌生的觀景廳裏。
　　壹整面墻都是曲面的透明玻璃——或者至少看起來像是玻璃——廣闊的藍天遙遙舒展開，細密濃厚的雲層仿佛被釘在了星球上空，凝固了壹般壹動不動。波西米亞感覺自己恐高癥都快犯了，扶著人偶師小步小步地挪近玻璃墻旁邊，伸著脖子往外看了壹眼；目光沒等收回來，她卻楞了壹楞。
　　玻璃墻外的奶白色雲層上，遠遠地漂浮著壹片黑影。起伏不定的雲朵將黑影拉伸成了不規則的形狀，但是在這個高度上，能夠投下如此巨大壹片影子的，唯有壹樣東西。
　　Exodus旁邊還有壹艘飛船——
　　波西米亞想把這句話告訴人偶師，匆匆松開他的手臂，掏出了筆；壹扭頭，她正好瞧見了人偶師的臉。
　　後者的眼珠骨碌碌壹轉，從眼角處滾了回來，似乎沒有料到她會突然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