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8章 它的用處在這兒？

　　“我……我會忘記什麽事？”
　　透過塌掉了壹大半的天花板，林三酒還能聽見元向西和波西米亞正在壹邊鬥嘴壹邊往樓下走，時不時還有壹腳跺在地板上的悶響。但樓下壹片死寂——人偶師輕輕倚在墻上，玻璃罐好像沒有了重量壹樣，在他的蒼白單薄的手指間羽毛般壹翻壹轉，糖果嘩嘩作響。
　　“是近期的事，還是以前的？”她追問了壹句，“什麽類型的事？”
　　人偶師垂下眼，看著糖果罐，過了壹會兒低聲答道：“沒有限制。不管是經歷，某種顏色，技能……他選好了，妳就忘了。”
　　在醫院地下層的時候，她記得自己的確吃過壹顆糖，卻沒有發生應該發生的效果。那壹顆……就已經讓她忘了某個事物？
　　J7在二人之間來回轉頭的機芯響聲，波西米亞的說話聲，外面持續不絕的雨聲……都在壹瞬間退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只剩下林三酒，和她腦海中仿佛突然變得霧茫茫、靠不住的神智記憶。
　　她忘了什麽？
　　林三酒拼命將自己的經歷回溯了壹遍，希望能重新想起每壹個她認識的人、要辦還沒有去辦的事情：與她早早分別的樓氏兄妹，十二人格、獨自留在數據流管庫裏的禮包、幫大巫女找到身體……她眉毛越皺越緊，直到人偶師忽然壹聲冷笑，將她驚得回了神：“能想起來，就不叫忘了。”
　　“是徹底忘了嗎？”她繼續問道，語氣越來越迫切：“就像我從來都不知道它壹樣？別人提醒我、催眠我的話，我能想起來嗎？大巫女對意識力這麽精通，她有什麽辦法嗎？”
　　人偶師壹擡眉毛，什麽也沒說。
　　他也不需要說。畢竟，給她糖果的人是宮道壹，這個人的名字本身，就足夠說明很多問題了。
　　在二人壹時誰也沒有說話的時候，波西米亞和元向西正壹路拌嘴不停地走下樓梯，壹樓裏的死寂都被他們攪泛得活了過來；沒等走近客廳，波西米亞已經揚聲問道：“怎麽樣？妳們讓畫師試了嗎？”
　　林三酒壹轉頭，這才想起來畫師和她的空白卡片。就在這壹刻，糖果又是“嘩啦”壹響，引得她不由回頭壹看——正好瞧見人偶師手指壹收攏，玻璃罐就在他收緊的指間裏消失了。
　　……他要拿走的話，就拿走吧，她輕輕嘆了口氣。
　　人偶師之所以能發現不對勁，說明那罐子裏還混了宮道壹留下的假糖果……她拿著沒用，但或許能讓他循跡找回宮道壹的身上？
　　“噢，他都開始畫了啊？”
　　波西米亞走近門口，目光四下壹轉，註意力立刻被畫師吸引了過去：“畫了什麽？”
　　宮道壹設法讓她忘掉的東西，她現在就是再使勁想，也肯定想不起來了……林三酒深深吸了壹口氣，走上去兩步，低頭去看畫師手裏的卡片。除了人偶師之外，其余是人不是人的家夥都壹起圍了過來；畫師撚著壹支筆頭尖細的畫筆，被眾人圍在中央也不擡頭，只忙著在卡片上沙沙作畫。
　　線條、暗影、體積感……都迅速從卡片上浮現起來，正是壹只模樣越來越逼真的圓蛋糕。
　　波西米亞臉上頓時亮了，壹拍林三酒的肩膀：“妳這個人有時候還是不錯的嘛！”
　　“貓不能吃巧克力，”元向西立即接上了，“妳看他現在在塗黑棕色，肯定是巧克力蛋糕。”
　　“怎麽就妳他媽屁話多。”
　　“巧克力是什麽味道？”J7問道。
　　在眾人妳壹言我壹語之中，林三酒剛才仿佛被人冷不丁抽了壹棍似的感覺，過了好壹會兒才漸漸消退了下去。她立在毫不知情的朋友們中間，半邊身體仍然是涼的，好像要借著他們吵吵鬧鬧的勁兒才能緩和溫暖過來似的；等了半晌，畫師終於壹撂筆，在卡片上吹了幾口氣，有幾分得意地將作品亮給了眾人。
　　“超級寫實主義畫派，”元向西果然懂的多，壹拍手贊嘆道：“這就是從照相寫實主義發展出來的……比照片更寫實的畫啊。好厲害，妳們看，所有的細節都更清晰，更具有沖擊性，跟照片相比——”
　　“不行。”林三酒猛地吐了壹口氣，打斷了他：“變不成現實物質。”
　　波西米亞的臉頓時垮了下來。“妳用點力氣再試試！”
　　“這不是力氣的問題……”林三酒將那張卡片從畫師手裏抽出來時，忍不住又為那塊巧克力蛋糕的逼真程度而暗暗壹驚；為了讓它盡可能地貼近現實，畫師甚至還加上了壹張桌子的背景——“會不會是因為沒有文字描述的關系？我來試試。”
　　她模仿著平時物品卡片的樣子，寫上“巧克力蛋糕”幾個字，又加了壹段簡述。
　　“以黃油、牛奶、面粉和糖等材料制作出的三層蛋糕……加了奶油夾心和巧克力糖霜……”波西米亞念著卡片上的文字，嘴巴裏的口水聲音越來越響亮，不斷催促道：“好了沒有？能不能吃了？”
　　等林三酒寫完最後壹個字後，卡片表面上忽然微微壹亮——她心中壹驚，正以為手中要忽然多個大蛋糕的時候，光芒壹落，卡片又恢復成了剛才的模樣，沒有半點變化。
　　“就這樣？”波西米亞失望透頂，“妳的能力好不容易升個級，就是升出了壹堆可以用來記事畫畫的空白卡片？”
　　真是那樣，也太沒用了。
　　林三酒暗自琢磨了壹會兒，又將卡片翻來覆去地看了看，始終也沒明白她為什麽會覺得【扁平世界】反過來了。在她捏著卡片沈思的時候，人生導師的胸膛越挺越高，開始不斷地在她身邊清嗓子、轉圈子——過了兩分鐘，她終於忍不住了：“宮道壹給我的東西裏，妳挑壹個拿走，然後有話快說。”
　　人生導師咳了壹聲，壹把從物品堆裏抽出了那個沒什麽大用的【針對伴侶的感情心理治療】——動作迅速得讓人覺得他早就看好了目標。他順手將它塞進了褲兜裏，這才說道：“我從妳們剛才的只言片語之間，得出了壹些印象和結論，妳看看對妳有沒有啟發。”
　　林三酒沒出聲。
　　“妳之前的能力升級，始終是有壹個模式可循的，而且每次升級本質區別也不大，是吧？”
　　“是，”她點點頭，“幾乎每壹次都是可卡片化的物品數量和重量上限增加了。只有最後壹次不太壹樣……本來我只能卡片化有實體的東西，上次升級之後，我現在可以卡片化沒有實質的能力效果。”
　　“有意思，有意思。”人生導師抱起胳膊，沈吟道：“也就是說，妳的能力升級到今天之前，總共展現出了兩種形態。初級形態，是個平平常常的儲物類技能，中級形態時，它可以轉化看不見摸不著的能量，那現在應該是高級狀態……”
　　“初級”兩個字，像閃電壹樣打過了林三酒的腦海。
　　“等等，”她急忙說，“初級狀態的能力？原來‘初級能力’還可以指這個？”
　　屋裏幾個人壹齊朝她投來了目光。
　　“有壹個東西，叫【能力打磨劑】，”林三酒只覺有好多句話想要壹齊往外沖，舌頭都不大靈光了：“它寫著對初級能力不適用，我壹直不明白它指的是什麽，也不知道是怎麽個打磨法。難道我必須用了它，才能知道【扁平世界】到底升級成什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