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不要讓他進屋
末日樂園 by 須尾俱全
2024-2-24 18:58
在女媧最後壹個字剛剛出口的同壹時間,林三酒轉身就逃。
身為壹抹意識力形態,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沖出去的;連半秒也不敢放松,她死死盯著前方漆黑的宇宙,拼命地朝前疾飛出去。
但是很顯然,在“意識力星空”裏,移動速度是和意識力強度掛鉤的。身為整個星空裏意識力最弱的壹個,林三酒就好像身處壹個被人追逐的夢裏似的,即使已經使盡渾身解數地向前跑,仍然怎麽跑也跑不快——幾乎是眨眼之間,她就感覺身後亮起了壹片柔軟絢爛的粉紅光影。
最糟糕的是,那片光影並不是唯壹壹顆已經欺近來了的星辰。從余光裏,林三酒發現她頭上、身後,已經綴滿了各色星光。
即使她的掙紮毫無意義,她也必須咬牙堅持下去;林三酒低低吼了壹聲,就像對身後情況壹無所知壹樣朝前撲了出去——緊接著她卻猛然壹頓,在壹頭撲進對面那顆星辰懷裏之前停下了腳步。
壹團顏色慘白的幽光轉瞬間就已攔在了她的面前,她甚至沒看清是從哪兒過來的;林三酒被這冷得幾乎毫無溫度的慘白壹照,壹顆心不由直直沈了下去。
“這壹個不錯,妳們滾遠點。”從那團幽光裏發出了壹道低低的冷哼,“……等我玩兒夠了妳們再來。”
“說真的,我很煩妳這個瘋子。”櫻花壹樣洋洋綻放著的粉紅裏,傳出了壹個像是指甲撓黑板壹樣的刺耳聲音。“妳不知道我們壹直在忍讓妳麽?”
“與其說他是瘋子,不如說更靠近變態吧?變態才不會在乎。”
又壹個平穩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來了,也不知道剛才身後到底跟上了多少顆星辰;林三酒只覺腦子都充血了,對身旁的對話充耳不聞,只緊緊盯著腳下——她腳下也是壹片無盡的黑茫茫虛空,或許她可以趁機逃出壹條生路。
“她連星光都幾乎沒有,妳玩個什麽?”壹個沙啞嫵媚的嗓音笑了壹聲。這幾人當面談論起林三酒時,都像是她不存在壹樣,這壹個女聲也是如此:“女媧帶進來的人,妳不知道忌諱著點?”
“忌諱?”幽幽的慘白色光芒似乎覺得她十分可笑似的,壹邊說,壹邊微微朝旁邊挪了壹些,面對著那嗓音的方向道:“妳們圍上來,是因為妳們忌諱了?”
就現在!
林三酒壹咬牙,壹頭紮向了下方的虛空之中;她抓的時機很準,正好是在眾人都略微放松了防範的短短壹瞬間,壹下子叫她迅速沖出去了好壹段距離——
在她松了半口氣的同壹時間,那團幽白的光亮卻再壹次染亮了她的視野。伴隨著那團光芒裏發出的壹聲嗤笑,林三酒硬生生地壹個轉向,近乎絕望地朝另壹個方向逃了出去——只是她才剛剛壹動,下壹秒卻“砰”地壹下撞在了壹堵墻上。
……墻?
林三酒只覺鼻間壹陣酸疼,眼淚都快落了下來;茫然地壹擡眼,她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何時被壹間房子給罩在了裏面——再壹低頭,她就又壹次看見了自己熟悉的雙手和身體。
心跳、血液,等等感覺壹下子又回來了;她甚至能感覺到來自屋外的低溫——寒冷令她露在外面的皮膚立時便起了壹層雞皮疙瘩,簡直就像真正的身體壹樣。
“看來妳今天是非要惹我不高興?”來自那團幽白光亮的聲音,從房子外頭忽然響了起來。
林三酒急忙沖到窗前朝外壹看,正好看見那顆慘白的星辰落在了門外的木走廊上,白芒迅速地化成了壹個背對著她的人影;在那個人形前方,仍然是壹片布滿星辰的無盡星空——看起來,就像是壹幢房子被連根拔起、扔進了太空壹樣;只是很不巧的是,她自己正好在這間房子裏。
“惹妳不高興怎麽了,了不起的事嗎?不光是今天,以後有機會的話,我也想繼續惹妳不高興……因為我最不喜歡妳這種腦子身體都有病的家夥了。”那個女性嗓音頓時笑了,說:“人我已經隔在房子裏了,有本事妳就進去。”
“我也得贊成這個變態壹句了,妳真多事。”櫻花色星辰在房子外頭壹亮,不滿地說道。
“沒有人問妳這個老東西的意見。”
櫻花色星辰被她這麽壹堵,竟然只哼了壹聲就閉上了嘴;另外幾顆星辰低聲交談了幾句,見眼下的情況壹直僵持不下,似乎也終於放棄了——不知誰說了壹句“走吧”,幾團星光接二連三地微微壹亮,便已經遙遙消失在了虛空邊緣。
緊盯著他們的林三酒在松了壹口氣之余,甚至想不通自己是怎麽能夠在這樣的移動速度下,堅持逃到現在的。
窗前那個由白芒化成的人形逐漸地清晰凝實起來,徹底露出了壹個男人的外形。那人把頭皮剃成了青青的壹片,半個後腦勺上都是壹個像是教堂模樣的紋身圖案;他始終沒有轉過身,林三酒也只能看見他套著格子襯衫的背影。
那片教堂的紋身忽然動了壹下,隨著那個男人擡起頭的動作,圖案被他腦後的皮膚折得歪了壹歪。
“無非是壹棟房子,就算附著了妳的‘條件’,又能攔得住我多久。”他的聲音與之前相比模糊了不少,似乎是被墻壁給遮擋住了壹部分;那男人陰氣沈沈地笑了壹聲:“……瞧瞧這木地板。妳就這麽留戀平常人的生活?妳怎麽不過來找我呢,我倒是可以幫妳把妳的潛力值都剝奪掉。哦,妳放心,等我抓住了她,妳就是下壹個。”
那女聲頓了頓,沒有答話,只忽然轉向林三酒笑了壹聲:“我給妳的可是壹幢好房子——別讓他進去抓到妳了哦。”
林三酒壹驚,下意識地壹巴掌拍在了窗戶上,隔著玻璃喊道:“妳要走?”話音剛落,她卻忽然楞了壹下,隨即低頭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窗戶。
以她剛才心焦之下的力道來說,這扇窗戶被這麽壹拍,早就應該應聲而碎了才對;然而現在玻璃上只留下了她的壹個掌印——此時她就像壹個末日來臨前、沒有加強過的普通人壹樣,甚至掌心都因為反作用力而微微麻了壹下。
那個女聲早就消失了好壹會兒,似乎懾於他的威脅而真的走了。
透過有些臟了的玻璃窗戶,林三酒看見外頭木走廊上的那個男人慢慢地轉過了身。
木走廊上方沒有燈,唯壹的光源只有遠方黑暗中的點點星光;光芒被房子壹遮擋,內部頓時就成了壹團黑暗。在這模糊微弱的光線裏,林三酒第壹眼望去時,還以為那男人戴了個面具——直到他走近了窗戶,隔著壹面玻璃朝她湊近了臉的時候,她才差點從喉嚨裏滑出壹聲低呼。
對方好像是壹個白種人,起伏不平的皮膚泛著死氣病態的慘白——之所以說“好像”,是因為他大半張臉都已經像受熱的蠟壹樣融化變形了;兩只眼睛如同兩條細長的黑縫,扭曲不對稱地陷在這張觸目驚心的、潰爛了的臉上。
“怎麽,妳覺得我這張臉不好看嗎?”從遮住了他下半張臉的口罩裏,聲音模模糊糊地從玻璃另壹邊透了過來,飽含著暴戾的笑意:“……我倒是很喜歡後期梅毒造成的面部塌陷呢,尤其是當女人看見我這張臉的時候。”
“梅毒”兩個字叫林三酒壹陣反胃,卻沒有將目光從他的臉上挪開;她微微顫抖的手指在窗框上摸索了幾下,迅速地“咯噠”壹聲,鎖上了窗鎖。
“哦,妳發現了啊?腦子倒是不慢。”那個男人似乎想要挑起眉毛——然而他早就已經沒有眉毛了;直起了腰,他慢慢後退了幾步。
林三酒左右壹望,幾乎是同壹時間,與那男人的目光壹起落在了房子的木門上。門內外的二人同時朝木門撲了上去,門剛壹劇烈地搖晃起來,林三酒忙用自己的身體抵住了門、死死攥住了正在轉動起來的門把手。
她始終體力不敵門外的男人,即使用盡了力氣,門把手仍然再次旋轉了起來;眼看門馬上要被打開了,林三酒目光壹掃,壹把抓住了門鏈——當她被猛然間推開的門給震得後退了幾步時,那條才剛剛掛上去的門鏈總算是將門給攔住了。
這些在面對進化者時近乎可笑的手段,卻給林三酒掙來了寶貴的喘息時機——那男人使勁踹了幾下門,見大門仍然堅強地立著,幹脆停了下來。
“就算我們都被這棟房子強制恢復成了末日前的普通人,妳也只是垂死掙紮。”在林三酒吃力地拽過了壹張沙發的時候,他將嘴巴湊近了門縫,使聲音比剛才還要清晰地透了進來:“……妳知道我是怎麽染上梅毒的嗎?”
他話音才剛壹落,壹股大力便猛地從裏頭頂了上來——木門當地壹聲被什麽東西給撞上了,隨即門後就急忙響起了轉動鎖頭的聲音。
僅僅是將沙發堵在了門口,林三酒就已經呼哧呼哧地有點兒喘不上氣了,她幾乎不敢相信,原來自己在進化之前竟然如此軟弱無力——壹聲也沒吭,她轉身在房子裏四下望了壹圈。
叫不出【能力打磨劑】,壹切物件都被吞沒在了黑暗裏,只偶爾泛起了壹條微微的亮邊。不過就著隱隱約約的星光,仍然能看出來客廳的另壹邊是壹個帶餐桌的開放式廚房、中間是通往臥室和衛生間的走道——看起來,就像是國外常見的獨棟民居。
“在蘇俄黑牢裏,紋身越多,地位就越高。”
帶著油然而生的壹股滿足意味,那聲音壹邊回憶著,壹邊再度走向了窗戶的方向。林三酒心裏壹凜,顧不得再觀察環境了,壹把抱起了客廳角落裏的壹只大花瓶,幾步沖向了窗戶——那張因梅毒而潰爛的臉低了下來,隔著汙漬斑斑的玻璃朝她笑了笑。
“妳可能覺得奇怪,重型監獄裏怎麽紋身呢?”他朝後退了兩步,即將蓄勢待發的樣子——“……電動剃須刀加上針頭就成了工具,用燒焦的橡膠混上尿液來做染料……幾十、幾百人共用壹個針頭,紋上好幾年才能得到壹個復雜的圖案……”
“哐啷”壹聲玻璃破裂的清脆響聲,驟然撕破了他徐徐的聲音;林三酒心臟壹跳,立時舉高了花瓶,在破碎四濺的玻璃碎茬之中,狠狠地朝伸進來的黑影砸了下去——然而花瓶卻直直地砸碎在了窗臺上。她擡眼壹看,才意識到原來對方是壹腳將玻璃踢碎後,又迅速退了出去。
從玻璃的洞口裏,頓時撲進了壹股來自外頭虛空的森森冷風;林三酒在寒冷中喘了壹口白氣,緊緊握著壹塊花瓶碎片,彎腰朝外面壹掃,發現木走廊上已經沒有了那個人的身影。
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那人進來——林三酒撲向廚房,卻沒有發現刀,反倒只有壹架滿滿的紅酒;不得已下她抄起了壹只酒瓶,疾步沖向了後方——都被強制恢復成了普通人,就意味著男女之間的體力差距又壹次回來了,她現在唯壹的優勢,大概就只有這棟房子作為屏障而已。
壹連踹開幾道門、鎖好了幾扇窗戶,林三酒始終也沒瞧見外頭有那個男人的影子。
“意老師,妳快出來……”她壹邊喃喃地自言自語,壹邊使勁將床墊掀了起來,讓它翻倒在地、堵住了窗戶:“快出來吧……我不能死在這兒,我還要去找禮包……”
然而不管是哪兒,都仍然是寂靜的壹片。
林三酒喘了口氣,匆匆從主臥室走了出來;壹轉頭,她渾身血都涼了——這房子居然還有壹扇玻璃後門。
“這叫什麽好房子!”她暗罵了壹句,忙撲了上去;所幸玻璃門是鎖住的,沒有被人強行闖入的痕跡,她高高提著的壹顆心這才稍微放下來了壹點兒。
透過玻璃門朝外望去,外面是與前頭模樣相似的壹條木走廊,似乎是環繞了半個房子的;而在如此尋常、如此具有生活氣的建築之外,是壹片漫天星光的無垠宇宙。
遠遠近近的各色星光,在玻璃上染了壹層暗淡的微光;林三酒朝外張望了幾眼,隨即凝住了。
她沒有動,只是慢慢地轉過了眼珠。
又壹口長長的白氣,在寒冷的空氣裏,從她肩膀上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