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章 就二十秒沒看著

　　就在人偶師沖向了最高神的時候，林三酒也動了。
　　只不過她是往另壹個方向去的。
　　當然，以她的狗刨速度來說，她還沒有遊出去多遠就被後方的人偶師發現了；在他“妳幹什麽去！”的怒喝聲裏，林三酒充耳不聞、不屈不撓，仍然在拼命朝那壹個站著幾個呆滯“林三酒”的方向沈浮撲騰。只是在茫茫海面上沒有參照物，不管怎麽咬牙努力，面前那壹截海域也始終不見縮短。
　　“妳臨陣脫逃可不行！”靈魂女王甩著肉尾，遠遠地也朝她叫道。它好像暫時還沒發現遠處的“林三酒”們，壹雙眼只死死盯在最高神身上，“妳不穿衣服，我穿妳！”
　　在它高聲威脅的時候，人偶師倒是再也沒有功夫開口了；從身後的聲響聽起來，他與最高神似乎已經交上了手。
　　“妳們先撐住！我馬上回來！”
　　林三酒氣喘籲籲地喊道。她本來就談不上什麽泳技，身後二人的戰鬥壹響，她頓時更加寸步難行了：海浪喧騰著轟然站立了起來，卷著她所在的水域高高升入了半空；不等她揮起胳膊，這堵十幾米的水墻又重重砸落了回去，壹下子將她砸進了深深海底。她剛才千辛萬苦遊才出去了壹段距離，在轉息之間就又被沖了回來，差點沒能浮上海面。
　　“她倒是聰明，”
　　幾分鐘以後，當她終於掙紮著吸入了第壹口空氣時，海風將最高神不知在哪個方向的笑聲隱隱地吹進了耳朵裏。他氣息平穩、笑意盈盈，聽著不像正在被人偶師攻擊，反倒像是正在做水療：“她比妳有自知之明多了，知道不應該來攻擊我。”
　　他的對手什麽也沒說，也許是無瑕發聲了。
　　林三酒抹了壹把臉，眼睛半瞇著，因海水而刺痛得沒法全睜開。使勁揉了兩下眼角，她緊緊抿著嘴唇，壹眼也不回頭看，繼續朝剛才那個方向遊了過去。
　　被剛才的巨浪壹掀，原來海面上的浮屍都被沖得遠遠近近、七零八落了；林三酒瞇著眼睛找了幾秒，卻始終看不出來自己的目標在哪兒，不由暗暗罵了自己壹句：世上那麽多鮮艷顏色的衣服她不穿，偏偏穿個黑色的背心；現在這麽多具屍體都在海水中泡著，顏色盡是壹片烏沈沈，簡直不知道哪壹具才是她要找的。
　　然而她的運氣比想象中稍微好點兒——剛剛朝前方遊了壹會兒，林三酒就知道自己蒙對了。
　　兩個與她長得壹模壹樣的“林三酒”，好像忽然醒了過來，雙手撐著海面壹跳，就從水裏躍了出來——那副模樣，就像她們是從地洞裏跳出來的壹樣。她們似乎也放棄了“自己才是真正林三酒”的念頭，面無表情地踏在起伏的海浪上，壹步步迅速向她接近。
　　媽的。
　　林三酒飛快地從她們小腿之間的空隙裏，往後瞥了壹眼，隱約瞧見水面上正飄著壹具浮浮沈沈的屍體；只是匆忙之間不等她看清楚那屍體的脖子，對面壹個女人已經張手朝她抓了下來。
　　“妳已經完全放棄了扮成我嘛，”林三酒嘆了口氣。
　　那張與她壹模壹樣的女性面孔，冰冷冷地沒有壹絲神情，像壹具睜著眼睛的屍體。但對方手掌心從空氣中按壓下來時激起的氣流，很顯然說明她不僅不是壹具屍體，而且正全心要把林三酒變成壹具屍體。
　　別看養人們的記憶被擠壓碎了，但對能力的操控卻好像已深植入骨。
　　那手掌劃過的地方，似乎在空中腐蝕出了壹條真空軌道；那壹長條軌道剛剛出現，四周的空氣就瘋狂地湧了進去，試圖填補它留出來的真空——林三酒哪敢讓那只手掌將自己的頭臉也“真空”壹下，壹縮脖子，故技重施，“咕咚”壹聲又躲回了水下。
　　但是這壹次，她面對的是兩個敵人。
　　黑沈沈的海水驟然幽閉了視野，填滿了耳朵，不僅光線昏暗，壹切聲音也都在海水中被浸成幽幽的、遙遠的、空空的模糊音節；正是因為這樣，當林三酒察覺到身後同時也潛下來了壹個女人的時候，已經晚了。
　　“防護！”意老師叫了壹聲，在她匆匆忙忙打開防護的時候，身後海波壹蕩，兩個什麽巨大的東西也壹左壹右地沖來了林三酒的身旁兩側。
　　【意識力防護】能擋住部分攻擊，但對這壹種招數卻全無辦法：因為那兩只長達兩米的黑色巨鉗，正好將她全身都緊緊地夾在了中央——林三酒被壓住了胸腹，頭昏腦漲下急忙反轉過右手，按在那雙冰涼巨鉗上及時發動了【扁平世界】。
　　對於送上門來的特殊物品，她可不——
　　嗯？
　　【扁平世界】壹連發動了幾次，然而巨鉗不但沒有化作卡片，反而冷冷硬硬地加重了力道，仿佛要擠碎她全身的骨頭壹樣。林三酒只覺眼前全是金光點點，艱難地扭頭壹看，發現原來這兩只巨鉗竟是從身後那女人雙肩處探出來的，看上去應該是她身體的壹部分。
　　“太好了，”意老師幾乎要松了口氣，“妳正好可以用畫風突變——”
　　她說到這兒，自己也發現了：【畫風突變版壹聲叮】用不了。
　　因為林三酒剛才試圖躲避時，正好將壹只手卡在了左側巨鉗的開合處，被死死地絞住了。她手腕勉強只留了壹半在外頭，手掌懸在海水裏不上不下，卻碰不著巨鉗；林三酒急得壹張臉都白了，手指尖被卡得徹底沒了血液流通，即使她使足了勁兒往上伸，卻始終也夠不著鋼鐵般的鉗子殼。
　　她還沒來得及試第二次，第壹個女人已經從水上探下來了壹張臉。
　　林三酒困在水中，壹身戰力已經去了壹大半；最糟糕的是，她就算叫出了特殊物品也沒用——她現在雙手連動都不能動，叫出來的東西又要怎麽用？眼看那張屬於自己的臉越沈越深，她也越來越心焦如焚。猛壹咬牙，她甚至沒有給自己多想，已經壹狠心撲出去了壹股意識力。
　　這股意識力既不是朝上，也不是朝後的。意識力在水中受阻，威力早就消了十分三四；但是想用它來傷敵不行，用於自損倒是足夠——林三酒壹狠心，在第壹個女人徹底沈下水裏的時候，也用意識力包住了手掌；硬生生壹折，她將自己的掌骨從中折斷成了兩半。
　　即使身處冰冷的海水裏，林三酒也能感覺到自己額頭上驟然滲出來的熱汗。她壹眼也沒有朝那女人看，緊接著用意識力將那只軟軟的斷掌壹推，這壹次，她終於同時用兩只手碰著了巨鉗。
　　海浪轟然壹震，在無數遠遠散開的余波中，鐵渣子壹樣的鉗殼碎末、血液、絲絲縷縷的黏液、骨末和肉碎，在壹個呼吸間的功夫已經鋪滿了這片海域。從這壹片噩夢般粘稠沈重、布滿碎片的水後，林三酒雙腳壹蹬，疾箭似的朝第壹個女人撲了過去——那女人壹驚之下，立即擡起手掌又朝她按了過來。林三酒壹低頭，借著水流托起的力量，在她碰著自己之前，提早壹步把完好的手按在了她的胳膊上。
　　她的運氣比剛才的養人好得多，她沒有化成千萬碎片，反而像是壹只火箭炮似的“騰”地沖出了海面，遠遠地消失在天邊的白霧裏；過了好壹會兒，才隱隱“叮”地壹亮。
　　林三酒急忙使勁向上蹬水，剛壹露頭，就狠狠地往胸腔裏灌了幾口空氣。
　　壹見那二人失利，遠處另幾個“林三酒”登時像是驚醒了的看家狗，二話不說也跳上波浪，大步朝她跑了過來。不過，林三酒應該還有點兒時間——剛才水下的戰鬥其實僅僅只維持了二三十秒；另外幾個“林三酒”距離還遠，人偶師大概也還能再支撐壹會兒，起碼能撐到她從那具屍體上拿下項圈。
　　正如她所想的那樣，接下來最困難、最叫人覺得不好下手的部分，只剩下“砍下那養人的頭”這麽壹件事了。
　　“對不起，”她用意識力抓住那具男屍，還完好的右手上攥緊了壹把刀。那男人雙目緊閉，表情安詳，看起來像是在休息；只是此時的刀鋒已深深地陷進他頸部皮膚裏，從切開的口子中，卻沒有血流出來了。“妳替我丟了壹條命，我卻要毀妳屍首……我會將妳的屍身下葬的。”
　　她閉了閉眼睛。身後那些“林三酒”踩水而來的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了。
　　“快切！”意老師喊了壹聲。
　　當林三酒重新將【皮格馬利翁項圈】拿在手裏時，那具男屍也已經變成了兩張卡片：身體壹張，頭壹張。她迅速收起卡片，將項圈在自己脖子上壹套，“嗑噠”壹聲，項圈老馬識途壹般地重新扣緊了。
　　“人偶師！”
　　項圈壹扣緊，林三酒頓時有了底氣。“我現在可以——”
　　她原本是想說，她現在可以用數據體的手段來對付最高神了；然而她在水中壹轉身，卻忽然忘了自己剛才要說什麽。
　　人偶師黑沈沈的影子此時正倒在海面上，即使離得這麽遠，好像也能看見他渾身不住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