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5章 稀裏糊塗的幾個人

　　“我有個……猜測，是根據……我以前所的經歷副本得出來的。”潘翠說話時，像是不敢動用太多聲帶似的，小心地用壹手捂著脖子，聲音聽起來又虛飄、又沙啞。
　　當畫像上的彼得招呼眾人坐下，並且讓壹個看不見的傭人給他們端上了看不見的飲品與點心時，幾個進化者就知道，眼下這壹場不知道該怎麽給它定性的古怪事兒，恐怕得持續好壹段時間了。
　　畫像們能坐在桌旁喝酒，他們也沒有傻站著的道理；林三酒幹脆拿出幾把椅子，讓眾人都坐下了。畫像們圍繞在他們四周，言語談話此起彼伏，在十幾米高的光源下方，感覺就像是有十個窗口，每壹個窗戶都伸進來了壹張盯著眾人的臉。
　　經過幾次嘗試，潘翠也找到了可以勉強說話的方式，只是偶爾有壹部分聲調發不出來，也不能壹次性說太多話。她此時緩了緩氣，好不容易才從畫像們討論飲料與酒品的閑聊裏找著壹個空隙，說：“我參加過……劇情副本，需要我走完壹段故事線，找出答案。這些畫像……可能就是劇情裏的角色。”
　　類似的副本，林三酒也經歷過；她和皮娜都點了點頭，還說了壹聲“我也覺得很像是那種情況”。
　　加嘉田卻好像沒有經歷過劇情副本，興致盎然地問道：“真的？妳們都這麽覺得？就好像那種……謀殺晚餐的偵探遊戲壹樣？不知道誰會死哦？”
　　“大家好，妳們應該也註意到今晚的不同之處了。那麽，在我們進入今晚聚會的主題以前，先請新人說幾句，介紹壹下自己吧。”
　　伴隨著冷不丁的、敲擊酒杯的幾聲脆響，彼得切斷了畫像們的閑談；在他這幾句話說完以後，洞穴裏很快就安靜了下來。盡管沒有壹幅畫像上的面容有過任何變化，林三酒還是產生了壹種錯覺，好像畫像們都將目光集中在他們身上了。
　　“他們……莫非能聽見我們說話？”皮娜有點慌了，用極小的氣聲說了壹句。
　　還不等林三酒回應，尼卡的畫像裏頓時傳來了他那壹道似乎總是很愉悅的聲音。“皮娜？妳說什麽？妳想先來嗎？”
　　畫像似乎……居然真的可以聽見幾人說話。
　　四個人妳看看我，我看看妳，都有點傻了，不知道剛才的對話被聽見了沒有，又被聽見了多少——皮娜被問到了頭上，即使不知道該怎麽辦，也只好硬著頭皮，咳了壹聲。
　　“那個……我非常感謝尼卡和彼得願意邀請我們來……”皮娜對著空蕩蕩的洞穴與壹圈畫像，不尷不尬地說道：“我和林三酒都感到很榮幸……”
　　糊弄幾句場面話，應該也就夠了吧？
　　等幾人都混過自我介紹這壹部分後，從絡腮胡雷文的畫像裏，忽然安安靜靜地響起了壹句話——“有意思，”他的聲音在壹片寂靜裏，低低地說：“沒有壹個新人提及我們聚會的性質啊。”
　　幾個進化者互相看了看，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他們還是聽雷文說了，才意識到，這個聚會是有壹個什麽“性質”的。
　　加嘉田猶豫了壹下，大概是仗著自己的角色年紀小，正要開口回答雷文時，卻忽然被潘翠壹把給按在了肩上。她皺起眉頭，在本子上刷刷地寫了壹會兒，隨即將本子遞給了加嘉田。
　　加嘉田目光在本子上壹掃，隨即抿起嘴，又將本子傳給了皮娜和林三酒。
　　“剛才畫像閑聊時，有酒杯碰撞之類的背景音，而且畫像在跟人說話之前，會彼此稱呼對方，或者招呼對方壹句之類。”在本子上第壹句話後，潘翠另起壹行，寫道：“可是我們最初聽見的、各人的內心獨白裏，背景是很安靜的。雷文的這壹句話，背景也同樣很安靜……最重要的是，別的畫像對他的話壹點反應都沒有。”
　　看到這兒，林三酒就明白潘翠的意思了。
　　本子上的下壹句話，果然是：“我懷疑，雷文這壹句話是他的內心獨白。我們如果貿然對他人的內心獨白作出反應，不就太可疑了嗎？”
　　皮娜接過本子，唰唰地寫下了壹行字。“也就是說，畫像們的對話和獨白會混合在壹起出現？”
　　潘翠在看過本子後，動作輕微地點了點頭——她不敢扯到脖子上的傷口。
　　“大家應該都清楚我們聚會的原因。我不謙虛地說，在妳們之前，我們六個人已經在這個問題上研究了很久，搜集了許多資料，也取得了不小的進展。”
　　彼得畫像裏響起的，果然不止他的聲音，若是仔細聽，還能聽見類似於錄音似的、沙沙的背景音。
　　“但是，我們大家都知道，作為世界上僅有的、知道真相的壹群人，離真相越近，越可能被他們發現，越可能被他們接近。所以只靠我們六人是不夠的，要想取得先機、保護自己，甚至更進壹步……我們都需要更多的新生力量。”
　　加嘉田愁眉苦臉地做了壹個口型，好像在說“什麽真相”。
　　“為了安全起見，請妳們幾位新人講壹講自己過去的歷史吧。”彼得的下壹個要求，叫幾人都楞了壹楞。
　　“我也需要嗎？”加嘉田忍不住問道。
　　“我知道妳是明娜的侄子，也見過妳的父母。”彼得畫像沈穩地說，“可是我們上壹次見妳，妳還是個小不點。妳的父母將妳送去國外念書好些年，這麽多年裏，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甚至說嚴重壹點，妳不是當初我們見過的加嘉田，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講壹講歷史就行了嗎？這能證明什麽？
　　最重要的是，到底是什麽原因，能讓壹個正常人懷疑自己的侄子都可能被人冒名頂替了？
　　疑問沈沈地壓在空氣裏；林三酒順著忽然響起的書寫聲轉頭壹看，發現潘翠又寫了壹句“我們需要盡快打探明白這次聚會的性質”。
　　盡管要求古怪，但是對於幾個進化者來說，現編壹段個人歷史倒也不算什麽難事，只要小心別給出任何可以被當場證偽的細節就行了。而凱特，也就是邀請潘翠來的網絡節目主播，還替潘翠背書了幾句，也讓幾人還算順利地過了這壹關。
　　“我知道有壹部分事情是不可以提的，”尼卡忽然說話了，背景音裏，他似乎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我只想問壹下，彼得，妳確定嗎？憑空出現壹個僅有簡單背景的、以前從不存在的人，借用這個人來……我覺得很難想象。”
　　用這個人幹什麽？林三酒急得簡直想吼他幾句——這人說話總是吐壹半吞壹半，聽了難受得很。
　　“這是我們最新的理論，否則很難解釋過去發生的壹些事情。”彼得答道。“當然，理論也是需要驗證的。”
　　這都是在打什麽啞謎？
　　林三酒轉頭看了看另外三人，發現他們臉上也壹樣浮起了焦煩之色。
　　“這下可不好辦了，”意老師說道，“他們六個人本來就有‘內部認知’，不需要每次都把話說明白，彼此也知道對方在說什麽。加上還有壹部分事情不能提，只有幾個新人被蒙在鼓裏，可就更難破解了……”
　　“或許只有壹兩個，或許四個全部都是呢。”
　　安安靜靜的壹句話，從雷文的畫像裏響了起來——幾個進化者都不由頓了壹頓；這句話，顯然也是他的內心獨白。
　　“四個”，肯定是指他們幾個新人；但是，他們或許“是”什麽？
　　“再等壹等，”意老師低聲說，“獨白裏或許會出現更多的線索……”
　　“憋死我了，可是口又好渴，”凱特忽然來了壹句獨白，“啊……再忍壹忍吧。”
　　幾人互相交換了壹個疑惑的目光。
　　“不知道彼得答應我的事，能不能成真。”史考特，也就是競選本地議員的蒼白男人，畫像裏也響起了壹句獨白。“上次拉到的競選經費已經快要花完了，如果不盡量多提高我的民眾支持度，後面的經費就很難搞到了……他真的能用這個辦法，讓我獲得意想不到的能力麽？”
　　潘翠激靈壹下，趕緊又在本子上記錄下了史考特剛給出的線索——“彼得答應史考特，用某種辦法，讓他獲得某種能力”。
　　兩次獨白之後，畫像們很快又恢復了剛才的閑聊——只是這壹次，幾乎像是事先安排好的壹樣，每個進化者都被壹個畫像拉進了壹場對話裏。
　　“真討厭，”凱特找上了林三酒，聲音輕快地說：“妳看，我什麽東西都沒喝，卻被那壹個傭人給不小心灑上了紅酒……看不清路，何苦還要讓她來嘛。”
　　林三酒朝她的畫像上掃了壹眼，突然意識到，凱特的袖口上，竟果然不知何時被染上了壹片紅酒汙漬。
　　“今晚的事，妳不要向妳父母提……”另壹頭，明娜畫像正在囑咐加嘉田。
　　林三酒四下看了壹圈，發現尼卡正在和皮娜聊天，而史考特與潘翠談起了如何用網絡平臺贏得年輕人的選票；她壹邊嘴上嗯嗯啊啊地應付著凱特，壹邊豎起了耳朵。
　　洞穴裏早就像煮粥壹樣滾起了各人的說話聲，在雜音與回音的波蕩下，她差點沒有捕捉到雷文的聲音。
　　“……為什麽沒有用上防範措施？”他的聲音低得幾乎叫人無法辨別，“人人都知道，這可能會讓我們被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