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8章 不是說沒有犯罪嗎？

　　《以下是您可能想要知道的，關於該世界體驗館的壹些資料》
　　1.經過長期觀察和對回歸人員的查訪，我們有理由相信，該世界的體驗館確實只是讓人體驗了另壹種人生。
　　2.由於可食用真理世界的簽證價格日益昂貴，大多數發出去的簽證，都在簽證官協會的記錄中，因此也可以跟蹤到不少簽證持有人的情況。
　　3.在有據可查的記錄中，參加完體驗館的進化者，選擇徹底“皈依”的占總人數的49％，願意把它當作未來人生選擇之壹的，占總人數的21％，16％的人不願意“皈依”但能理解這個選擇，最後14％的人認為“皈依”是壹件荒謬的事。考慮到拿簽證的人，本來就是受到廣告吸引、想要開啟新人生才來到這個世界的，這個數據不算誇張。
　　4.根據筆者親身經歷，在離開體驗館之後並無不適，生活壹切照常。（註：並未皈依）
　　5.有壹系列特殊物品和進化能力的效果，都可以保證自己不被洗腦，不被外物侵入。具體清單，請參考附文。
　　——來自木魚論壇“可食用真理”組
　　冊子上這幾條信息，已經被波西米亞翻來覆去看了好多遍，早就牢牢地記在了腦子裏。人偶師壹直沒開口把冊子要回去，它也就壹直被她攥在手掌心裏；當那個年輕接待員溫柔地為二人展開了選項列表時，冊子的封皮都被她的手汗給微微浸濕了。
　　願意提供人生壹日的誌願者很多，屏幕上的選項列表長長的，似乎總也滾不到頭。林三酒看得十分認真，波西米亞卻幹脆不看了；她早下了決心，不管對方選什麽，這次體驗壹定要死死跟在林三酒身邊——就算上帝現身告訴她這裏很安全，波西米亞也絕對不會全信；有了林三酒在，就等於多了壹條探路狗嘛。
　　“我選這個吧，”
　　別看壹腦袋繃帶，這家夥選得倒是挺快的：“……軍隊的這個，是新兵？還是女性，正好合適。”
　　波西米亞登時後悔了：“妳幹嘛壹上來就選個最危險的職業？妳就不能選個面包師？”
　　“那妳選面包師。”
　　“我不。那我——我也選這個女兵，我們是可以壹起體驗同壹角色的，對吧？”
　　接待員瞇起眼睛，笑著點點頭，好像把她的心思都看明白了：“體驗館沒有限制，妳們也可以將多種人生都拼湊在同壹次體驗裏……除了職業，也有性格、愛好之類的篩選條件呢。”
　　林三酒簡直把這當成了人生大事——接待員這話壹說，她又認認真真地翻起了列表，居然壹項項地把列表看到了最後，才微微擡起了頭，神色有點兒疑惑。
　　“這幾個吧。”可能是錯覺，但她聽起來好像不太肯定。
　　最終定下來的體驗之旅，是以壹對母女開頭，隨即由男垃圾工接手，結束在新入伍的女兵身上。只可惜這個列表裏沒有負面選項，要不然波西米亞倒是想體驗壹下小偷或者縱火犯的壹天。
　　“列表裏沒有罪犯，是因為不好看麽？”在淡綠色大門徐徐打開的時候，她沖那個接待員揚起了下巴：“妳們這個所謂的幸福社會裏，壹旦出現罪犯，理論就破產了吧？”
　　年輕接待員神色溫和，絲毫沒有被冒犯的樣子。
　　“如果妳深究犯罪的動機，”他語氣平靜，領著二人走進了淡綠色大門後：“基本上來說，無非是欲望或利益。它們之所以威力強大，因為正好根植於人性弱點中……如果我們能夠有效消弭、彌補人類天性中充滿缺憾的這壹面，那麽犯罪作為它的產物，自然也就不復存在了。”
　　“不明白。”
　　“妳會明白的。我們的社會形態對於妳們來說，可能很難以理解，就像很難給中世紀的人講解怎麽用電壹樣。”接待員微微壹笑，“不過，妳們選的第壹段體驗非常好，因為其中涉及了壹個少女的視角。從壹個正在適應這個世界的人眼中，最能讓人感同身受地認識到，我們究竟生活在壹個什麽樣的社會裏。”
　　伴隨著他的話音，林三酒和波西米亞眼前漸漸明亮起來，壹股淡淡的烤面包香氣浮了起來，烘得人微微發熱；陽光從細長窗戶裏漏進來，映亮了幾盆掛在天花板上的豬籠草。家裏的深褐色餐桌是用上好木頭打的，在媽媽的烹飪香氣中浸了這麽多年，早就染成了記憶裏家的氣味。
　　“我知道，妳們當中有些人，把加入我們稱為‘皈依’。”
　　在二人還看不清楚明亮陽光中的母親身影時，接待員溫和的聲音在不遠處響了起來。“但是我並不同意。我們以菌菇為基礎運轉的社會，包括我們的社會理念，與神學宗教完全不是壹個體系的事物。在這次體驗中，除了感情上的共鳴，我希望妳們也能動用邏輯、智慧來校驗聽見的每壹句話……這樣壹來妳們就會發現，我們的社會形態是完全經受得住邏輯考驗的，菌菇們被稱作人類的真理，當之無愧。”
　　“原來他們知道自己是在繞著蘑菇打轉啊？”
　　波西米亞嘀咕了壹聲，卻被林三酒給掐了壹把。她還來不及生氣，只見眼前光影忽然清晰起來——壹擡頭，“她”正坐在餐桌旁。
　　“美佳，”母親頭也不回地叫了壹聲，“想要幾塊面包？”
　　“不了，我什麽都不想吃。”二人都聽見少女的聲音從自己的“嘴巴”裏傳了出來，還很嬌嫩，只不過聽上去情緒低迷。
　　“不行。”母親有點擔憂地轉過身，露出了壹張皮膚白皙的鵝蛋臉，眼角尖尖的。雖然女兒都十幾歲了，但她看上去頂多才三十出頭，可謂保養有方；聽起來，母女倆連聲音也很相似：“來，就是再煩惱，早餐也不能不吃。”
　　自制熱奶茶，綠色的烤面包，壹些豆子、蛋和水果——每壹樣都新鮮潤澤，在細長的陽光下泛著熱氣和鮮亮的顏色。美佳雖然毫無食欲，媽媽卻還是告誡道：“先喝點奶茶，妳空腹時吃東西容易肚子疼，這個毛病和我壹樣呢。”
　　媽媽壹向無微不至，比她自己還要了解自己。
　　要是媽媽也能告訴她，她接下來該選擇壹條什麽樣的路就好了……她深深嘆了口氣。雖然做了很多測試，但是美佳始終在到處碰壁。和她壹起入學的同齡人，幾乎都已經離開學校，開始了社會生活；唯獨她還不得不每日去學校報到，參加沒完沒了的測試，現在當老師們看見她時，恐怕也都在暗暗頭疼吧。
　　喜歡做的事情？有不少啊，她喜歡看電視，刷手機，看風景，吃東西，以後也想做個母親。但除去母親壹職不談，其他都只是消遣，換個傻子來，也照樣可以刷手機，看風景，吃東西……至於能讓她從人群中脫穎而出的優點，則壹個也沒有。
　　當她看到優秀的同齡人時，美佳面上不動聲色，但內心焦慮卻像螞蟻壹樣，不斷咬噬著她的精神。她除了消耗食物、制造垃圾，到底還能幹什麽別人不能幹的事嗎？
　　越焦慮，就越不知道該怎麽辦好。別人的孩子都能和菌菇打交道了，自己的女兒卻這麽無用，媽媽也壹定擡不起頭吧……她真的不想再去學校參加測試了，反正她什麽都做得壹般，以後可能不得不做大眾性工作，能代替她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每壹天都得過且過地混過去，壹面安慰自己還年輕，未來還有很多可能；壹面又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只是在重復地浪費著人生——這段黃金般的青春時期，過壹天少壹天。
　　“如果妳是壹只燈泡，那麽就得耐心等待著被放上燈座，大放光芒的那壹天。”媽媽輕聲勸慰道，“在發光之前，這只燈泡也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麽，恐怕還會以為自己是個無用的東西呢。”
　　萬壹沒有這樣的“燈座”等著她，怎麽辦？
　　在去學校的路上，美佳心不在焉地想著這個問題。學校在郊外，走路要花三十分鐘，她往常都是搭車去上學的；但今天她心緒不寧，再加上也不願意早早報到，所以幹脆步行走向了學校。
　　美佳是走入壹條小巷的時候，被襲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