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6章 The turn of the event

　　“鄭艾艾！”
　　隊長在走廊盡頭的壹聲喊，將鄭艾艾驚得壹個激靈，趕緊關上了電腦頁面。
　　“我與哈密瓜勢不兩立”的賬號私信對話框立刻縮進了電腦下方，好像也很害怕被隊長發現似的。她覺得隊長應該沒發現她上班時間偷偷用社交網站賬號發消息，故作鎮定地轉頭問：“啊，怎麽啦？”
　　“還有妳們，都過來，有通知。”
　　隊長的臉色不大好看，墨黑的頭發都遮住眼睛了，也沒時間去理壹個發。他在這兒生活了五年，能力早已退幹凈，但他壹板起臉，鄭艾艾還是要緊張。
　　等她和其他四個進化者幹員壹起走進會議室的時候，等著他們的不僅有隊長——分局局長居然也在，還有幾個壹臉嚴肅、渾身西裝的陌生男人。他們都是普通人，看胸牌似乎分別來自幾個不同的部門，等級不低。
　　……這種陣勢，真是少見。
　　“我是沒有手機嗎？妳們是沒有我的聯絡方式嗎？我是去了外星球嗎？”
　　等幾個進化者幹員壹進門站好，分局局長就發了火。她將壹綹滑下來的頭發甩到肩後，來回走了幾步，高跟鞋在地板上敲打出清脆的怒氣。“……這麽大的事，居然不經過我同意，就把紙鶴發出去了！”
　　為了紙鶴？
　　鄭艾艾壹驚，忍不住偷偷瞥了隊長壹眼。隊長誰也不看，緊抿著嘴，側臉堅硬得和巖石壹樣。
　　是她接到那個陌生人私信的，也是她勸隊長發紙鶴的……難道她給隊長惹了麻煩？
　　“妳們把發過去的內容告訴我，”局長緩了緩氣，壹指鄭艾艾：“妳來說。”
　　她先結巴了幾秒。
　　陳立果只是壹個普通人，當初她被調來這個分局做局長時，很多人都在擔憂：這是部門第壹次任命普通人管理進化者，此舉會不會造成進化者的反感，或者她的業務上是否會不稱職——但是幾年下來，陳立果以其果敢、堅決的風格，和她百分之百勸服率的業績，叫整個分局從上到下都服了氣，也算是鄭艾艾壹直以來暗暗欽慕的女性前輩了。
　　“那個……我們考慮到該國特殊情況，對方可能什麽都不知道，就向林三酒簡單介紹了壹下這個世界，以及進化者的現狀。因為是第壹次聽見來自那個國家進化者的消息，我們也向她詢問了情況、位置，並且告訴她，我們是不能離開這個世界的。”
　　“還有嗎？”
　　“沒了……紙鶴信息長度有限制，我們本來打算等收到回信再進壹步談的。”
　　鄭艾艾看了局長壹眼，心裏有點沒底，連剛才在肚子裏打轉的那壹個問題，現在也不好提了。他們是按照壹貫原則辦事的呀，“在普通人之前搶先接觸進化者，進行說服談判”……不對嗎？
　　“紙鶴什麽時候回來？”陳立果冷著臉問道。
　　“應該是今天下午。”
　　“好，回來之後第壹時間把紙鶴交給我，不用回信了。”陳立果說，“再也不要和那個國家的人聯絡，不管是進化者還是平民。”
　　鄭艾艾是真沒想到，等著她的居然是這麽壹句話——她的頭腦裏登時沖上來了壹股血，急急問道：“這怎麽行？萬壹他們有什麽危險，或者他們造成了什麽危險……”
　　“那也不是我們該管的事。”陳立果打斷了她，“我們這些小國都知道進化者的存在，妳覺得那麽大的國家會不知道嗎？他們會沒有處理進化者的辦法嗎？”
　　處理？
　　鄭艾艾立刻捕捉到了這個詞。雖然她在這個世界裏生活了不足壹年，但她還是第壹次聽見陳立果把“處理”和“進化者”放在壹起說。
　　“我當初上課的時候，是隊長告訴我，這麽多年了，那個國家從未討論過任何有關進化者的事情，就像進化者根本不存在壹樣。”她也固執了起來，因為凡事都要講道理的啊。“如今突然出現了機會，我們怎麽能夠不——”
　　“妳知道我們國家的支柱產業是什麽嗎？”陳立果盯著她，忽然問道。見鄭艾艾沒說話，她嘆了壹口氣。
　　“妳來的時間短，要了解的還很多，還不清楚經濟壹體化之後，我們這種小國國民經濟對於國際貿易這壹塊的依賴性。影響了國際關系，就可能會影響我國的經濟民生，這是絕對不行的。”
　　鄭艾艾半張著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隊長依舊沈默著。
　　“我就是想不通，”她轉頭對隊長訓斥道，“妳也有四五年的老資格了，怎麽會在敏感問題上這麽松懈呢？這件事不論如何，我們都不該管。他們國家有他們國家處理問題的方法，不管我們怎麽想，都要記住，那和我們沒關系。我們沒有能力去管，也承擔不起多管閑事的後果。”
　　她頓了頓，見幾個進化者幹員都沒有開口的意思，繼續說道：“或許妳們會看在對方也是進化者的份上，想幫壹把。但是妳們也要記住，納稅人掏錢養我們，是為了能夠保證本土安全，不是讓我們可以攪得納稅人丟了工作、不得安生。我們手頭上的事情難道還不夠多嗎？都明白了吧？明白了的話就散會。”
　　連發紙鶴都不行，鄭艾艾那個未能問出口的問題，就更加沒有希望了。
　　她回座位時的每壹步都跺得咚咚響，撲通壹下坐進椅子裏，來回轉了幾圈，把壹支圓珠筆給狠狠撅斷了。她其實能理解局長，他們確實應該以本國民生經濟為首要考慮——畢竟是這壹國的納稅人花錢接納了他們，讓他們得以有了第二次人生。
　　但是正因為她理解情況，反而越叫她覺得憋氣。什麽都幹不了，毫無力量感的憋氣，盡管她的能力還沒有完全丟掉。
　　現在……她該怎麽回復他呢？
　　鄭艾艾打開聊天窗口，看著聊天記錄發呆。
　　對方的社交網站賬號只登陸過兩次，頭像也是空白的，但言辭間的真摯迫切卻無疑屬於壹個有血有肉的人。他說自己是偷偷上網的，光這壹點就犯了大罪，快被人發現了，必須要逃跑。可是他在看過末日世界、十二界和傳送的詞條之後，他也怕了——沒有多少人能有勇氣投入末日世界，這是正常的。
　　他懇求鄭艾艾給他指點壹個辦法，讓他偷渡到其他地方去，去壹個上網不犯法的地方。
　　“偷渡是不可能的。”
　　隊長的聲音冷不丁地從她身後響起來，嚇了她壹跳。她急忙壹轉頭，發現隊長不知何時站在她後頭，看了半天電腦屏幕了。
　　“隊、隊長……”
　　“妳怎麽連我走近都沒發覺，不會是又退化了吧？”隊長沖她皺起眉頭，問：“這周有打針嗎？”
　　鄭艾艾忙點了點頭，她剛才是出神太過了，加上環境安全，松懈了警惕而已。
　　“滿格打了2mg。”
　　隊長“嗯”了壹聲，目光又挪到了屏幕上。“告訴他，沒有特殊許可的話，他來了我們也必須得把他送回去的，更別提主動幫他了。”
　　果然是這樣，鄭艾艾只想將臉埋進手裏嘆氣。這下，那個問題也不用問了，答案都送到面前了。
　　“可他只是上個網而已……”
　　“我們管不了，這也不是我們的職務範圍。更何況，妳也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實話吧？”隊長說到這兒，聲音放輕了些，似乎也覺得這話有些不好聽。“他既然害怕，就叫他不要再上網了。我們也有自己的民眾需要負責啊。”
　　鄭艾艾慢慢伸出手，將隊長的意思化作文字——口氣稍微柔和了壹些的文字，發送給那個“韓韓”。
　　“不要再和他聯系了，妳也聽見局長的指示了。”隊長扔下了這句話，轉身走了。
　　……
　　韓歲平看著屏幕上表示回絕的信息，壹時間覺得自己忘了應該怎麽呼吸。
　　……他已經和屍體共處五天了。
　　前幾天，他從客房清潔車上偷偷拿了幾個黑色大垃圾袋，用剪開以後的塑料袋和膠布，把那醉漢的屍體給牢牢纏住了。這個過程裏，他吐了好幾次。
　　韓歲平將屍體塞進了2004房的小浴缸裏，又註滿了水。在船上能用的辦法很少，為了阻止屍體開始腐敗時的氣味散出去，他只能用水來隔絕空氣；但是這兩天，即使隔著衛生間門，他似乎也聞到了隱約的臭氣。
　　雖然在2004號房房門上掛了“請勿打擾”的牌子，他仍舊不放心。壹連四五天都不打掃，也沒動靜，很有可能會讓清潔人員起疑心；百般掙紮之後，他到底還是自己住進了2004房裏，盡管沒胃口還是努力吃東西，為的是能把餐盤擺在門外，叫清潔人員認為這房間的住客仍舊在活動。至於洗澡上廁所，他壹向是回自己房間去的。
　　幾天下來，他眼圈也青黑了，臉頰也消瘦了，整個人萎靡了壹大圈。在壹群紅光滿面、胡吃海喝的遊客之中，他看起來更像是壹縷幽魂，全靠偷渡這個希望在吊著壹口氣。如今偷渡不行，那豈不是只剩下了十二界這壹個選擇嗎？
　　掙紮求生，和痛痛快快地去死，到底哪個比較好？
　　韓歲平在甲板上發了壹會兒楞。不，他連十二界也沒法選擇啊。
　　對方雖然聯系了林三酒，但是還沒等進壹步深入談下去，就忽然匆匆忙忙地掐斷了對話。他現在依然不知道怎麽去找林三酒……明天就要下船了，屍體瞞不住了。
　　他看著漆黑的大海，心想，若是能夠死在這壹片海裏，總比回家後讓父母蒙羞、被押上死刑場要好得多，是不是？
　　現在，他已經徹底失去了上網的興趣，只是楞楞地望著大海出神。這片洋流是往哪裏去的呢？他死去之後，屍體會被沖到遠方嗎？不管被沖上哪裏的海岸，他們總不能再把屍體也送回來。
　　但是，他連跳海都跳不下去。
　　“叮”地輕輕壹聲，喚回了韓歲平的神智。
　　這是原本不應該聽見的私信聲。
　　“我收到了！”
　　出乎意料的，是“我與哈密瓜勢不兩立”的信息接二連三地跳了出來。
　　“我收到回信的紙鶴了，剛才交給局長之前我偷偷聽了壹下。林三酒告訴了我壹個她所在的大概位置，妳直接去那片區域找她吧！”
　　韓歲平瞪著那壹行地址，幾乎不敢相信那竟然與銅地碼頭共處壹個城市。他竟然離生路這麽近。
　　“我發完信息之後，就不會再和妳聯絡了，不然被發現的話，我說不定會被開除呢！”那個女孩子的頭像不斷在屏幕上閃爍著，說：“答應我，妳壹定要告訴她三件事！”
　　壹、林三酒所處國家對進化者有壹套從不公開的“處理辦法”，請其務必小心為上。
　　二、至今為止，還沒有進化者離開這個世界的先例。她認為，走是不可能的，壹般也沒有人會想走。她在紙鶴中沒有把話說透，既然走不了，她建議林三酒就應該想辦法換壹個地方定居。
　　三、盡管效用會隨時間減弱，不過當林三酒感到能力有大幅退化的跡象時，她可以給自己註射1－2mg的腎上腺素，將有效緩解退化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