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沖著她砸

　　當人偶師、林三酒雙方都終於意識到了彼此的存在時，他們什麽也來不及做了，因為鉛球比賽在這壹刻開始了。
　　數百只烏壓壓的鉛球，同時從比賽選手手中破空襲來，裹著尖銳氣流沖入了視野，登時布滿了整片天空——幾乎在壹眨眼間，林三酒就看不見前方的選手了；她心裏才剛剛咯噔壹響，只聽後背上靈魂女王急忙叫道：“退後退後退後！”
　　它才喊到第二個退後，林三酒已經猛然壹下剎住了腳——離她最近的那壹顆呼地壹下擦著她的面前沖了出去，刮起的風打得她連眼睛都睜不開了；小號白胖子又喊道：“不行，快跑，時間要來了！”
　　不僅僅是時間要來了。
　　剛才第壹波鉛球在進化者的臂力下，來勢又快又狠，轟地壹下已經從眼前呼嘯而過；還來不及看清楚剛才有沒有人被砸中，遠方的比賽選手已經又掄起了第二波鉛球，眼看著似乎馬上就要發球了。留給他們的空隙大概還不到壹個呼吸，壹人壹蟲壹娃身後的時間也即將撲到；靈魂女王急得在壹張人皮裏直擰，尖聲叫道：“大人，大人，是我們呀！”
　　它的尖叫聲遠遠地傳了出去，等傳進了鉛球選手區域時，已經只剩下了隱隱約約、模模糊糊的壹點兒音波了。人偶師面皮抽動壹下，輕柔地向身邊那得了厭食癥的女人說道：“照著那個39號砸。”
　　“等等等等，”禮包登時跳了起來，“別、別沖動！那是我姐，”他朝那骷髏般的女人解釋壹句，又哭笑不得地說：“我……我以為妳和我姐姐已經解開誤會了……”
　　出於各種考量，他沒有選擇鉛球，而是有意選了壹項時間排在鉛球之後的圍棋比賽，因此還能觀賽——當禮包發現這兒的奧林匹克居然還包含了各式棋類比賽的時候，他幾乎立即決心要靠著下棋撐到離開這個世界了。
　　人偶師陰沈著臉，壹眼也沒有朝他看，只冷笑了壹聲：“自身難保的時候，還要再捎帶救壹救別人，我看她既然這樣想死，我就成全她。”
　　在二人說話的工夫，第二波鉛球早就已經被重重拋向了跑道。
　　禮包剛才的話顯然壹點兒作用都沒起。人偶師顯然沒有在開玩笑，即使那瘦女人猶豫了壹瞬，他手下的人偶們可沒有；這壹次，起碼數十只鉛球都是沖著林三酒去的——那密集壹片的鉛灰色轉眼就將場中的高個兒女人給籠住了，禮包激靈壹下，大步沖向前方，死死地盯緊了跑道，高喊道：“避開拋物線！避開拋物線！”
　　在鉛球尖嘯似的破空聲中，他的聲音剛壹出口就被淹沒了，幾乎壹點兒也沒傳進林三酒的耳朵裏。
　　不過，就算林三酒聽見恐怕也來不及了。密集的鉛球在壹瞬間就沖入了她身邊的每壹寸空間，別說反應了，甚至根本沒有躲避的地方；就在身後的時間也即將撲上來的時候，她右肩被壹顆鉛球擊中了。
　　即使是被壹架高速行駛中的火車頭給撞上，恐怕力道也不會這樣大了。林三酒只聽自己肩骨咯咯壹響，還來不及感覺疼，驟然間眼前天旋地轉，已經遠遠地飛了出去——她不知道，就在她飛出去的同壹時間，禮包壹楞，隨即松了壹口氣。
　　“還好，還好……”季山青抹了壹把額上冷汗，忍不住回頭看了壹眼人偶師。後者壹眼也沒有朝他的方向看——因為他正望著自己手下那長長壹排人偶，皺著眉頭，似乎正準備發動下壹波攻擊。
　　第三波鉛球朝跑道上襲去的時候，林三酒才剛剛落地。
　　伴隨著重重砸上地面時那“咚”的壹聲，她眼前壹黑，有足足好幾秒什麽都看不見了。直到這個時候，她右肩上才傳來了幾乎能叫人昏過去的劇痛，剛要試著想擡壹擡胳膊，她差點因為那陣子鉆心的痛叫出聲來。
　　好不容易等視野清亮了，林三酒喘息著勉強從地上擡起了頭。
　　“媽的！”剛剛看清楚自己身邊環境，她頓時罵了壹聲，支撐著自己站起身來，壹把撈起了地上的靈魂女王，又沖白胖子叫了壹聲：“抓住我！馬上走！”
　　被進化者投擲出來的鉛球力道驚人，她竟然被這壹下給遠遠砸出了跑道，壹路掉進了壹群體操選手的比賽場地裏——林三酒根本不想知道體操比賽的規則，也壹點兒不願意有知道的機會；最重要的是，她腳下的大地上已經開始出現倒計時的數字“10”了。
　　壹旦數字歸零，她還沒有回到跑道上的話，那時——那時，她也不知道她會怎麽樣了；因為石墻規則上只是含糊地說了句“會受到懲罰”。
　　光是離開體操場地，就花了林三酒五個數字的時間。她不知道體操比賽到底是什麽規則，也壹眼都沒有朝後頭看；她只是打開了純觸，利用身體的每壹次感應與機動，盡可能快地朝前方還沒有被時間所覆蓋的跑道沖了過去。
　　“快呀，已經數到四了！”靈魂女王尖尖地叫了壹聲。
　　右肩就像是被誰把肩骨給挖走了壹塊似的，沈沈地發痛，擡都擡不起來，更別說隨步伐擺動了——林三酒擡眼壹看，跑道離自己最少還有好幾秒鐘的距離；她壹咬牙，將火箭速度調成了中檔，風聲驀然大了。
　　就在跑道逐漸清晰起來的時候，又壹顆鉛球騰地劃過了前方視野。林三酒心臟突地壹跳，這才反應過來那鉛球在她眼前，打不著她——只不過那鉛球上還“掛”了另壹個人，那人壹頭花菜般蓬松炸開的頭發，在空中壹顫，就隨著主人壹齊被打了出去。
　　是那個17號！
　　林三酒心中壹驚。
　　17號經驗豐富，連他都被鉛球打中了，那麽說明接下來的鉛球攻勢壹定更加猛烈密集了；好在被打中也只是痛得難受罷了，倒沒有什麽別的副作用，這壹點倒比林三酒預想中的安全多了……只不過，為什麽她見到的是17號？她和17號中間隔的那麽些人，都哪兒去了？
　　“嗨，妳也發現了啊！”
　　壹個氣喘籲籲的聲音從後方遙遙叫了她壹聲，打斷了她思緒的時候，那聲音主人也迅速沿著壹條斜線沖向了前方跑道；林三酒壹腳踏上跑道，擡頭壹看，登時又吃了壹驚：“妳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17號回頭沖她壹笑，淺棕色皮膚浸在汗水裏，光澤壹閃：“我早就做好準備了，挨上鉛球的時候，立刻朝它施出反作用力，打不出去多遠……呼，媽的！”
　　他壹聲罵還沒完，又壹顆鉛球已經襲至17號身邊。林三酒剛要叫，卻只見那棕色皮膚的青年猛壹頓住步子，將自己的身體直直對準那顆正要砸上他的鉛球，隨即壹擡手，在壹手抓住鉛球的同壹時刻，再次被擊飛了出去。
　　……看起來，他簡直像是有意要被鉛球砸中的壹樣。
　　明明知道身後時間離自己不遠了，明明知道另壹側正有更多、更密集的鉛球在呼嘯飛來，但在這壹個瞬間裏，林三酒卻依然定定地站在跑道上，直盯著17號被擊遠的身影——
　　正像他自己所說壹樣，鉛球在反作用力下飛出去的距離，不像剛才林三酒那個鉛球壹樣；球壹落地，17號騰地跳了起來，動作靈活得看起來似乎壹點兒傷也沒有；他飛快掃了壹眼時間所在的位置，大喊壹聲：“妳還不快走？”接著，掉頭就朝跑道前方沖了出去。
　　當17號在遙遙的前方又壹次踏進跑道裏時，他腳下地面上的數字才剛剛變成5。
　　林三酒根本沒有時間去分析他為什麽要故意挨砸了——因為這個時候，又壹波鉛灰色的圓影已經鋪天蓋地朝她飛了過來。
　　她現在有兩個選擇：壹，是聽從常識的勸告，躲過鉛球，繼續在跑道上向前跑；二，是選擇被鉛球擊飛出跑道，從遠處繞壹個圈子，進入跑道前方。
　　“快呀！”在她猶豫的那壹剎那裏，靈魂女王又短促地尖叫了壹聲。
　　轉過頭，林三酒壹咬牙，將自己的身體對準了壹顆朝她襲來的鉛球——這壹點不難辦到，因為人偶們仍然很“照顧”她。
　　再壹次被鉛球擊中時，林三酒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承受了所有沖擊力量的肩膀處，驟然亮起壹陣白光，已經由【防護力場】給護住了；在身邊有人時，意老師雖然始終不怎麽說話，但卻壹直在主持著她意識力的恢復與運轉。此時剛壹被砸上，意識力頓時洶湧而出，死死地抗住了鉛球的沖勢，雖然依然被打出去了很遠，但林三酒這壹次，甚至都沒有摔倒。
　　“咚”地壹聲，那顆鉛球落在她面前幾步遠的地面上，震得地面發出了壹聲悶響。林三酒見腳下出現了“10”，忙正要走，突然只見那鉛球閃了壹閃，緊接著像泡沫壹樣從空氣裏消失了——隨著鉛球剛才壹閃，壹條亮閃閃的拋物線在空中壹現，驚了她壹跳；還來不及看清楚，那條光澤閃動的拋物線就像是壹條兩頭起火的導火索壹樣，由兩頭向中間急速收攏，嗖地壹下也不見了。
　　“那……那是什麽玩意兒？”林三酒怔怔地問了壹句。
　　“先回跑道上再說吧！”靈魂女王不客氣地尖聲叫了壹句，白胖子又忙點點頭——白胖子與林三酒不熟，又受了她救命援手，再緊急的關頭，也壹個字都不好意思催，只好等每壹次靈魂女王出聲催完了，他再點頭表示贊同；幾次下來，大肉蟲倒是對他有了點好感，似乎已經決定不穿他了。
　　林三酒盯著身後時間的光影，將火箭速度調至中檔，再次朝跑道沖了出去的時候，她終於又聽見了那壹道陰沈輕柔的嗓音。
　　“這個鉛球比賽我玩夠了，”他輕輕吐了壹口氣，聲氣中含著微妙柔和的陰鷙感，“反正我也已經是擊倒人數最多的了。接下來，就由妳們負責把鉛球全部拋完吧……我們還有多長時間？”
　　這道每壹個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說到這兒頓了頓，似乎在聽誰的回答。隨即人偶師再次開了口，近乎溫和似的說道：“……還有三分鐘？那太久了。妳們在壹分鐘內把球都投完吧，我懶得再看這幫白癡跑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