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4章 籠子裏的兩……三只，不，四只雞

　　“妳告訴我幹什麽！”
　　波西米亞騰地跳了起來，盡管壓低了音量，卻不妨礙她把音調拔高了好幾個度，氣聲都尖尖地不肯放過林三酒：“我幫妳好大壹個忙，妳就這麽報答我嗎？”
　　“不是妳問的嗎……”林三酒撓了撓臉，答道：“我要是不趕緊把情況解釋清楚，妳剛才都準備對他動手了。”
　　黑澤忌的傷勢仍然在緩慢地愈合，在他的頸骨恢復原狀之前，大概暫時不會醒過來。哪怕知道他已經活過來了，沒事了，林三酒卻還是壹步也不敢離開地坐在他身邊，過幾秒就低頭看看他的下巴和喉嚨；她仍舊有點兒隱隱地懷疑，生怕這壹切都是自己幻想出來的。
　　“廢話，我又不知道他是什麽人！”波西米亞又急又氣，幾句話的工夫跺了四五次腳：“妳這個人怎麽壹點主見都沒有，我讓妳解釋妳就解釋？我讓妳給我洗腳，妳去倒水嗎？這麽好用的東西，正好可以幫我把五段生命的困難解決掉——妳告訴我幹什麽！”
　　“我本來也沒覺得妳的五段生命已成定局了，不告訴妳也沒用……”林三酒小聲嘀咕了壹句，就住了嘴。就算波西米亞現在說要把她烤來吃了，她也只會盡心盡力給自己撒壹層鹽。她想起自己撿了波西米亞的壹個鐲子，趕忙掏出來：“這個是妳的，對了，我還可以把【山移愚公】給妳，還剩兩次……”
　　“我現在要了有個屁用！”
　　NPC翻起眼皮，眼珠在她們身上轉了壹圈。他的意識恢復了之後，或許是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始終沒有高聲呼救。林三酒安撫了壹會兒波西米亞之後，朝他瞥了壹眼，忽然不太確定了：副本NPC也壹樣有求生欲望嗎？
　　“妳們倒是挺厲害的，把他的警衛化都給解除了。”二人目光碰上以後，NPC說話了。他不斷被沈重短促的鼻息所打斷，好像必須時刻與暈眩奮戰著：“……但是妳們應該清楚，妳們現在就是籠子裏的雞，沒有生路了……”
　　“妳媽才雞，妳媽才沒生路。”波西米亞正沒好氣，頭也不回地罵了壹句，湊過去看了看黑澤忌。“他醒了以後，妳會告訴他，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吧？”
　　這是“富翁的恩人”的末日版本：就像正常社會裏許多人都會幻想自己不小心救了某個億萬富翁壹命，末日裏不少進化者也會幻想自己能恰好救下某個戰力高強、呼風喚雨的大人物，在他的報答和幫助下，從此生活改頭換面，無憂無慮。
　　“肯定會，”林三酒答道，隨即轉頭朝NPC問道：“……妳想說什麽？”
　　NPC使勁吸了壹口氣，氣管裏發出了破音。“妳已經不是病人了，要是有人發現她和妳壹起在這裏，那麽她也不再是病人了……妳們沒有想過嗎？醫院收走當抵押的物品和能力……當然是只退給病人的，不會退給通緝犯。而且，也只有病人能出院……”
　　連波西米亞也不吭聲了，向他轉過了目光。
　　“妳在我手上，其他人怎麽會發現她和我壹起進來了？”林三酒早就想過這壹層，但是她自己的抵押品的命運如何，並不是她的關註重點。
　　“我們又不傻。”NPC勉力笑了壹笑，蒼白肥胖的臉上布滿了細密汗珠。“就算我被抓走了，其他人不知道她的身份，也還有排除法可以用……把沒出院的幸存玩家篩壹遍，少了誰，誰就和妳進來了。”
　　“這麽大動作，就為了我？”波西米亞聲音有點發顫。
　　“妳以為妳們幹的事，是很輕的罪過？”NPC倚在墻上，說道：“……就算大洪水不到，lava世界再運轉五十年，也不會有第二例了。”
　　在末日世界的萬千生物之中，似乎只有進化者，對於“大洪水”感覺最遲鈍。林三酒將他這句話琢磨了幾秒，問道：“等等，妳這話是什麽意思？大洪水馬上就要到這兒來了？”
　　她明明記得人偶師是因為被大洪水偶然傳送走，才發現菌菇社會旁邊緊挨著另壹個末日世界的；怎麽聽NPC的意思，好像大洪水還沒到這兒壹樣？
　　NPC受不住似的閉上了眼睛，好像壹個破掉的笛子，只從鼻孔和嘴巴裏往外漏風。
　　“到了才好呢，”波西米亞嘀咕道，“趕緊把我們送走。這個破世界，誰願意待誰待。”
　　“妳們都說錯了。”NPC緩了壹會兒，慢慢說道：“大洪水是從無窮無盡之處生發，在所有的時刻，朝無窮無盡之處蔓延的……它經過的地方就不再有規則了。它未必會將妳送走……”
　　他說到這兒，不得不停下來歇了歇。
　　“聽不懂。不送走會怎麽樣？”這是波西米亞。
　　“妳怎麽知道這些大洪水的事？”這是林三酒——她們在同壹時間都把話問了。
　　NPC的臉色難看得嚇人，眼睛半睜半閉地壹笑。“都是我感受到的……等妳們也變成像我壹樣的存在時，妳們也會感受到……就像是兔子能在風雨之前察覺到空氣的變化壹樣，這是壹種新的本能。至於大洪水卷上妳之後會怎麽樣……”他慢慢睜開眼睛，小小的黑眼珠埋在層層肥肉深處，好像是從幽深洞口裏往外看的某種不明生物。“誰知道呢？到時候，說不定妳變成我的同事了。”
　　林三酒沒忍住打了個戰。
　　“難道妳們……”波西米亞開了個頭，聲音卻漸漸弱下去，似乎不知道該怎麽把她的疑惑整理成問題。“妳們……都是被大洪水……”
　　“那個不重要。”NPC微微搖搖頭，“我說過，大洪水摧毀壹切規則，不管是針對妳們的，還是針對我們的……每壹顆散沙都要絞盡腦汁吞噬掉別的散沙，才能給自己爭取到多壹絲活下去的空間，這壹點妳們很快就會明白的。”
　　“摧毀規則”——斯巴安當時對大洪水做的分析和推測，與NPC的話近乎完美地對上了。林三酒早就產生過“散沙”之感，此刻從NPC嘴裏聽見這個詞，甚至覺得有幾分不真實。
　　“妳為什麽會忽然告訴我們這些事？”她皺起了眉毛，問道：“妳想要什麽？”
　　“我想要妳們知道，我是妳們唯壹壹個希望。”NPC低下頭，下巴頓時被肉擠得沒了形狀。“……大洪水很快就要到這兒來了，我要是妳們的話，就會趕緊離開lava。但是離開lava，就得先出院。妳們連病人都不是了，就算能壹直不被抓，也只會像幽靈壹樣徘徊在這個醫院裏……除非妳們能得到我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