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8章 又見親切的小遊戲

　　用藍色圓珠筆畫出的四截弧線，連成了壹個形狀不標準的圓。門縫下的微光染得紙張泛白，藍色筆跡看上去更加盈亮了。
　　在每壹份犯人卷宗材料的背後，都有同樣壹個圓——波西米亞把這幾份材料平鋪在地面上，又將四份銀行對賬單擺在它們下頭；在苦苦思索之中，她壹張臉越皺越緊，活像個脫了水的包子。
　　在她思考的時候，笛卡爾精繞著她身邊飄來飄去，正如同壹條繞著包子打轉的狗。壹狗壹包靜默了好幾分鐘，彼此都覺得“四”這個數字出現得太頻繁，不會是巧合：四份犯人卷宗，四份對賬單，四截弧線……
　　到底什麽意思啊？
　　波西米亞“咕咚”壹下趴在地上，壹副放棄了的樣子。
　　“要是能把我遇見的這個難題出給林三酒就好了，”她開始異想天開，“她如果解答不上來，就必須得接受我的開瓢懲罰，省得我再——”
　　“也可以噢。”
　　許久沒聽見的副本主持人聲音，冷不丁壹響起來，把狗和包子都嚇了壹跳；反應過來以後，波西米亞倒松了口氣：副本主持人與她對話的時候，遊戲就處於暫停狀態，她暫且不必擔心樓裏的那個神秘人了。
　　“別忘了，妳擁有可以和另壹個遊戲互相溝通的‘通商權’。”
　　“但妳不是說，我只能看看……”
　　“現階段是這樣的。但權利升級後，妳可以與隔壁遊戲NPC對話、交換、影響進程，甚至連改變題目都可以……妳想再玩壹個小遊戲，贏得更高級別的權利嗎？”
　　波西米亞的頭發被搖得飛舞成壹圈：“不要——現在不要——妳凈騙人！我明明選的是‘損人利己’模式，我小遊戲通關了以後，既沒有看見她怎麽被損了，也沒發現哪兒對我有利了。”
　　“妳把監獄風雲中的不確定因素‘連環殺手’給排除了，少了壹個性命威脅，這還不叫利嗎？”副本主持人頓了頓，說道：“至於損，是需要妳自己動手完成的。”
　　他似乎很熱心腸，很希望波西米亞能早點對林三酒下手，主動提醒道：“……其實即使是只能‘看’，妳現在也有辦法能給她開瓢的噢。”
　　“妳有話直說。”
　　“不能直說。”表面上的公平，怎麽說也得維持住。
　　波西米亞煩躁地揮揮手，似乎想把這些惱人事都像揮蒼蠅壹樣揮開：“那這個先不提了！我還得搞明白這壹堆破四呢！”
　　“妳參加小遊戲，也不耽誤監獄風雲的劇情進程……這次妳通關以後，妳升級的通商權，就足以讓林三酒和妳壹起想這道難題了，我保證。”
　　拿人偶師的話來說，林三酒頭殼裏裝的是個漏勺，加上她壹個恐怕用處也不大。但好處是，如果她答錯了，按照“期末考試”遊戲的規則，那林三酒就得脫衣又受罰……“行！”波西米亞答應得很痛快。
　　副本主持人再開口時的語氣很高興，就像是壹個剛剛賣出了家用吸塵器的推銷員。
　　“小遊戲的目標是：在這棟辦公樓中度過壹夜，並且不能被任何人知道，也不能被任何人撞見。到天亮時，第三階段就結束了。”
　　聽起來好像沒有上次那麽復雜了。
　　加上原本的目標，就是活到天亮、別被人看見，挺簡單。
　　“需要註意的是，當妳與遊戲沒有互動的時候，妳的自我感覺、身體素質還是和平時差不多。壹旦產生互動，妳的身手、速度……就還是壹個普通女性的平均水準。打個比方，如果有人正朝這邊走，妳就跑不了平常那麽快。”
　　“明白了明白了妳說過了。”
　　副本主持人消失以後，她壹回頭，只見笛卡爾精正趴在文件上，模模糊糊得叫人看了眼暈。波西米亞用意識力捅了它兩下，它卻出奇地安靜了壹會兒，隨即才幽幽地說：“人家是副本，我也是副本，怎麽……”
　　“妳哪能和人偶師——大人——的副本比。”波西米亞壹邊說，壹邊將門鎖輕輕壹轉，閂上了：“今晚我不出去了，就在這兒藏著，看誰能發現我。”
　　“自陷絕境。”笛卡爾精評價道。
　　波西米亞充耳不聞。現在早就入夜了，除了值班員工之外，其他人都回家了；而值班員工辦公休息的地方，又不在這棟樓裏——除了那個悄悄上來了壹趟的神秘人，還有誰會在這兒找她？神秘人的目標很顯然是她的辦公室，那麽她待在這兒就好了嘛。
　　為了以防萬壹，她將文件收成壹堆，塞進了牛肉秘書的辦公桌底下；挪開了兩把椅子，她在地板上空出壹片地方，正好可以讓她打個盹兒。
　　“妳怎麽這麽放松啊？”笛卡爾精很不贊成。
　　波西米亞剛往地上壹坐，卻聽門外突然響起了電話鈴聲，急劇又尖銳地刺破夜晚，穿透了門板——她壹震，側耳聽了幾秒，發現那電話鈴聲正是從典獄長辦公室傳來的。
　　整條走廊裏都回蕩著電話鈴聲，像是被攪亂了的湖水。波西米亞屏住呼吸，壹直等到那仿佛永遠也不會結束的電話鈴聲終於結束了，辦公樓裏重新歸於壹片死寂。
　　這麽晚了，誰會往辦公室打電話？
　　波西米亞趴在地上，目光緊緊地盯著門口縫隙。淡白色的走廊燈光，在門縫下亮成了壹條直線；如果有人從這兒走過，影子就會打斷光芒，從她眼前晃過去……
　　“餵。”
　　她揮了揮手，想趕開在腦袋旁邊繞來繞去的笛卡爾精。有馬賽克的話，很可能會看漏了影子。
　　“餵！”
　　波西米亞用手肘撐著自己，坐了起來。“妳幹什麽！”她低聲喝道，“妳有話就說，妳煩不煩！”
　　壹團混沌安靜了下來。她以為笛卡爾精有事要告訴她，沒想到等了兩秒，它卻像生氣了似的壹聲不吭；波西米亞懶得哄它，正要重新趴下，忽然望著地板壹楞。
　　她自己的影子投在了地板上——這本身沒什麽出奇的。月光壹定是從她身後的窗戶裏投進來的……而笛卡爾精，又正好是面對著窗戶……
　　那壹瞬間，曾經救了波西米亞好幾次的決斷力，立即叫她矮身往側面壹滾又壹撲；余光剛壹瞥見頭上出現了辦公桌緣的陰影，她就縮起四肢，讓自己緊緊藏進了辦公桌下——
　　辦公桌的三面木板將她包裹遮擋住以後，波西米亞這才感覺到自己汗毛原來都立了起來，心臟砰砰直跳；擡眼壹看，笛卡爾精仍然壹動不動地飄在原地。
　　投進窗戶的月光，在地板上映染出壹片長方形的光亮。窗戶形狀的亮處與周圍昏暗交界分明，橫平豎直……
　　慢著。
　　這片光亮的底部，也就是窗戶的底部，線條根本不是平直的——壹個半圓形的弧狀黑影，正從窗戶底部慢慢地隆了起來。
　　波西米亞壹眨也不敢眨地盯著地板，看著那個影子壹點點地從月光中升起來，總算明白笛卡爾精剛才叫她是想讓她看什麽了——她鼓起勇氣，悄悄地坐起來，從辦公桌下探出了壹點點頭。
　　從窗戶底部升起來的那半個橢圓陰影上，壹雙眼睛正定定地盯著玻璃後的房間。昏暗之中，那人的眼珠依然微微泛著壹點光；此時那兩點眼珠反光左右滾了滾，似乎是見房內無人，這才繼續慢慢往上爬，逐漸露出了頭顱、肩膀，大半個身體。
　　是個男人——但由於是背光，波西米亞看不清楚那人是誰。
　　他是搭著梯子爬上來的，在露出了半個身體以後，他揚手就推開了玻璃窗——牛肉秘書顯然沒想到要給窗子上鎖。他翻身坐在窗框上爬了進來，雙腳無聲無息地落地了。
　　月光下，那雙帶厚厚橡膠底的便鞋，壹步壹步地走近了波西米亞的眼前。
　　笛卡爾精依然浮在原處，這時終於忍不住似的，誌得意滿地“哼”了壹聲。
　　頭壹次，波西米亞連罵它的心思都沒有了。她緊緊捂住自己的口鼻，恨不得能縮成壹個球；眼看那雙鞋越來越近，她也蜷縮著壹點點往後靠——總算，那雙鞋在辦公桌邊緣停住了。
　　“啪”壹聲響，那人似乎打亮了壹個小手電。手電壹定非常小，因為那光柱很細，幾乎照不亮多少地方。它從地上壹劃而過，劃向了辦公桌桌面；隨即，她的頭上響起壹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應該是那人正在翻看牛肉秘書的東西。
　　波西米亞在腦海裏回憶了壹下這張辦公桌的模樣。
　　在寬桌板下方，除了兩側支撐面之外，就只有壹個文件櫃了。在辦公桌的外側，也就是她剛才鉆進來的地方，還有壹塊背板，遮住了大概壹半的高度；此時，她正縮在這塊背板內側，身邊就是占去了不少地方的文件櫃。
　　翻找的聲音漸漸急了壹些，大概是因為那人沒有找到有價值的東西；那雙腳又往前靠了半步——波西米亞下意識地再次朝後壹縮，卻聽身後“嘩沙”輕輕壹響，登時壹顆心都墜了下去。
　　……她正好碰著了自己剛才塞進桌下的文件。